阿爾弗雷德懷疑自己住進了凶宅。
在旅遊旺期沒有事先預訂旅館的確是他的錯,但他也還是找到了住宿的地方──靠近運河邊、能夠飽覽波光粼粼的威尼斯的3樓,感覺挺不錯的不是嗎?為此,他還特地拍了照片發上臉書炫耀了一下。
不過,那個放他鴿子的英國戀人大概還沒看到。阿爾弗雷德摸黑拿過擱在床頭的手機,想著要把訊息刪掉的時候,發現亞瑟已經看過了,並且留言祝福他有段美好的假期……所以阿爾弗雷德只能含淚扭開床頭燈,從行李裡摸出原本要帶回去給某人的禮物──一條薔薇十字架的項鍊掛在床頭,並努力說服自己,屋頂上的異響不過是屋齡老舊的旅館因為熱漲冷縮的關係而發出的哀鳴。
他像是睡著了,又像是沒睡著。屋頂上那像是拍球的聲音也逐漸向他靠近,最後竟然就停在他頭頂,一下一下的拍擊著。
……熬到天亮就好了。阿爾弗雷德暗自下定決心。等天亮後,就算要厚著臉皮讓那對義大利兄弟收留他也好,總之要離開這個鬼地方!
他感覺有人靠近他的床邊。
偷偷將眼睛睜開一條小縫,阿爾弗雷德驚恐地發現在他頭上的並不是他入睡前所看到的那個古色古香的天花板!像是給孩子看的繪本,天空被藍色以漸層的方式覆蓋著。是的,天花板不見了,不但如此他身下那張柔軟的床鋪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綠茵的草皮,不是假貨,他是真的能夠聞到那股青草的味道。
忽然,一個陰影罩了下來。
阿爾弗雷德深深吸了口氣,做足了心理建設後才抬起頭。
是一個孩子。
眼睛如翠玉般的孩子。那個孩子頂著一頭不遜的亂髮,歪著頭,一臉疑惑的看著他,像是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你、」
太多的問題想要問,卻又不知道從何問起。阿爾弗雷德皺起眉,試圖整理一下思緒但那個孩子卻沒有等他,晃了一下他長長的兔耳朵後,便往著遠處那色彩斑斕的帳篷飄移了過去。
阿爾弗雷德跳起身,慌忙地追了過去。但不論他跑得多快,他都僅僅只能搆到對方綠色斗篷的一角而已。
終究,他還是沒能追到孩子。但,對方給他一種奇異的熟悉感……
他懷抱著疑惑,掀開那頂色彩斑斕的帳篷。摸黑往內走了一會,頭頂上的燈忽然全被打亮,在他還沒習慣燈光時,音樂響了起來。
燈光在音樂響起後不久,便轉而聚焦在中央的大舞台。舞台上空無一人,只是零零落落地躺著幾具人偶。隨著音樂的進行,人偶歪歪斜斜地立起,像是被看不見地絲線所拉扯。
原本他還不知道舞台上的人偶演出的劇情是什麼,直到他看到那個紅衣的人偶鬆開手,讓槍自它手上滑落,然後跪了下來。
……等、等等!不是吧!
木偶的嘴開開闔闔,卻沒有任何聲音。然後,在藍衣人偶轉身時,紅衣人偶舉起了槍,頂住它自己的腦門……
『砰!』
阿爾弗雷德驚醒過來。嚇出一身冷汗的他坐起身,看了看房內──一切都跟他睡前一樣,沒有改變。發出巨響的是那扇能看到運河的窗,應該是被風吹開了的。
等到氣息稍微平穩下來,他才拿過床頭的手機。
「亞瑟‧柯克蘭。」
阿爾弗雷德深深吸了口氣。「……亞瑟。」
「阿爾弗雷德?」電話那頭的聲音帶著不解。「怎麼了?你起床了?」
「……我好想你。」
電話那頭傳來東西掉落以及對方手忙腳亂的聲音,又過了好一會,亞瑟才又開口說話。「你吃錯藥了嗎?不是告訴你路邊的東西不要亂吃嗎?」
「再怎樣也沒有你做的食物危險好嗎?」阿爾弗雷德吸了吸鼻子。
「……阿爾弗雷德?」亞瑟的聲音有些疑惑。「你在哭嗎?」
阿爾弗雷德沒有回答。亞瑟等了很久,最後,深深地嘆了口氣,然後細若蚊聲地開口。
「……我也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