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白

Dream Of Britain英倫兄弟私設 

本寧山脈綿延的雪白近在眼前。

飛過曼徹斯特後，龍群突然騷動了起來。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但道格拉斯還是輕輕地拍了拍他坐下的飛龍，安撫著。

到這裡都還沒有看到異狀。道格拉斯幾乎都要以為這次的消息只是空穴來風時，他的夥伴——飛龍奧克尼突然昂起頭來，發出了高亢的龍吟。

道格拉斯低下頭，看到了在漫天飛雪裡顯得格外不起眼的商旅。

龍群的騷動更甚，連帶著與他們關係密切的騎士們也感染到了牠們的情緒。

不安、憂傷又帶著一絲喜悅。

找到了！道格拉斯長長地吁了口氣。

「大人？」

「把他們圍起來。」道格拉斯闔上眼，再度張開眼時露出了獰笑。「不准讓半顆龍蛋越過本寧山！」

結束了任務後，他們並沒有急著回去，而是找了個小酒館打尖。幾巡酒下來，龍騎士們平時的嚴謹、莊重早已蕩然無存，整個酒館裡都被他們歡騰的喧鬧聲所充滿。

面對部下的不斷勸酒，道格拉斯顯然有些招架不住，沒多久就藉口酒意閃到外面。

風雪已然停歇。

「哈嚏！」

聽到意料之外的聲響，道格拉斯皺起眉，循著聲音來源低下頭。一顆小小的頭顱從他的口袋冒了出來，似乎對自己的主人為什麼放棄溫暖的室內而跑出來吹冷風感到不解似地睜大了牠金色的瞳孔，望著靠著牆的道格拉斯。

「怎麼跟出來了？」道格拉斯揉了揉那顆覆滿青藍色鱗片的頭顱。鼻子不斷受到冷空氣刺激的奧克尼沒有對他的話作出回應，只是幾次張嘴後又打了個噴嚏，連帶的噴出一小簇火苗。

牠帶著淡藍色澤的火焰在雪地裡很快被泯滅，只留下一絲絲白煙。

嘆了聲，道格拉斯把奧克尼的頭壓回自己口袋，但好動的小龍卻在他手離開時，又將頭探了出來。目光好奇地在自家主人以及天邊那輪高掛的明月間來回流轉。

「這裡真是他媽的冷爆了，不是嗎？」沒再試圖把自家小龍壓回口袋裡，道格拉斯在自己懸在腰間的袋子裡翻了好一陣，找出了個剛剛自走私商人手上抄到的魔法石放到了奧克尼頭邊，奧克尼嗅了嗅，然後才伸出前爪握住了那顆不斷散發熱能的魔法石。

「如果布利姬早點醒過來就好了……」

「喀。」沒有理會道格拉斯近乎囈語的感嘆，奧克尼咬下了那顆在牠眼裡顯得十分美味的魔法石。

道格拉斯微微挑起眉。照理說，那顆魔法石應該要造冊然後送進國庫的……

「……算了，當成沒這回事好了。」伸了個懶腰，道格拉斯轉身走回酒館。「老闆，威士忌！」

外城號角響起時，亞瑟正帶著幾個士兵在主樓頂的軍火庫清點著在庫的武器。原本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腳邊的骨龍被這巨大的聲響嚇得跌在地板上，構成牠腿部的骨頭散在地面上，幾個被磨得渾圓的骨頭還滾到了一邊，不能把自己拼回去的牠發出了幾聲粗啞難聽的低鳴，然後用牠空洞的眼窩對上站在窗邊的自家主人。

亞瑟並沒有在一開始就注意到牠的異狀。畢竟，現在對他而言更重要的是確認突然響起的號角聲所代表的含意。號角聲間斷、響起再間斷，試圖對城裡的人傳達某些訊息，而亞瑟毫無疑問的接收到了訊息。

他快步走向門邊，拉下了掛在牆上的那個黃銅製的話筒。

「身分確認無誤，允許通行。」

在漫天飛雪中，飛龍緩慢拍擊翅膀的聲音意外的清晰。道格拉斯瞇細了眼，看著底下的王城，因為被魔法陣保護著而散發著淺色光芒的城池顯得格外的不真實，與身旁惡劣的氣候截然不同的，春色僅在這座城池裡蔓延。

布莉姬的吐息帶來生機以及春意，但隨著牠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春天再也沒有越過本寧山。迫不得已，魔法師設下法陣把牠的吐息留在了城中，造就了城裡城外極端的天候環境。

現在不該去思考這個法陣對王城外的居民有多麼不公平，道格拉斯彈了下手指，他的副官便下令吹響號角，通知城內的人他們的歸來。

並沒有在外邊等待太久，魔法陣就被解開了。道格拉斯掏出懷錶望了一眼——分針指在VI的地方。

「只有30分鐘，快點跟上！」

他身旁的騎士們依循著他們各自的小隊長的指示魚貫地從他身邊呼嘯而過，道格拉斯等到人員差不多都進城後才讓奧克尼通過檢查哨，跟著進了城。

不多不少，就是三十分鐘。

道格拉斯抬起頭，城外的風雪已經不可見，他所能望見的只有滿城春色。

他瞇細了眼，半是諷刺地開口：「今天天氣可還真不錯啊。」

太陽很好。

索利斯伯里被陽光曬得舒服的瞇起眼，微笑著捲起袖子，把塔中的古籍拿出來曬。

「真是適合戶外活動的日子呢。」

看！遠方還有人騎著龍溜達！喔、360度旋轉啊年輕人真是有活力……不、不對！？

「索利斯！看我看我！」

索利斯伯里抬起頭，剛好龍低飛過他的身邊。他看到了與他相似的綠眸。

奧里雷雅。

他回過神時，龍已經載著他的兄弟拔高。

「等等奧雷！那兒有……」牆。

「碰！」

……算了。索利斯伯里抱著書，踱往城牆邊。他的兄弟還平躺著，聽到他的腳步聲才抬起上身。

「為什麼要在龍身上抹油啊！？」奧里雷雅不滿的埋怨。「害我抓不牢滑下來！」

「這是保養的一環……」索利斯伯里抬起頭，看著悠悠哉哉地在城牆旁走動的龐然大物忍不住皺起眉。「這不是我們家的龍！你從哪弄來的？這個翅膀的形狀……應該是萊茵河那邊的吧！？你去騎別人家的龍幹嘛！？把牠還回去！」

「基爾伯特讓牠送我一程……」奧里雷雅頓了頓，然後左右張望了起來。不知道什麼時候，那頭黑色的龍已經離開了城郊。「索利斯，你有看到牠嗎？」

「有，我想你最好馬上去把牠抓起來。」索利斯伯里伸出手指，顫抖地往城的方向一比。「不然，你的麻煩就大了。」

「辛苦了。」隨手拿起剛剛被道格拉斯摔在桌上的報告書，亞瑟一面翻閱一面敷衍的開口。「這次收穫比起預料的少上很多……嘖、我還以為能從那些走私的傢伙身上榨出些肥油呢。」

「別老是派老子去那種鳥不生蛋的鬼地方。」道格拉斯皺著眉，從口袋裡摸出了自己的煙。

「奧里雷雅不肯去沒酒吧的地方。」亞瑟放下手上的報告書，抬起頭，一臉複雜的看著道格拉斯。「而我，也不想要支付除了任務必須的費用外的酒錢。」

「那就很喜歡求償單嗎？」道格拉斯冷笑著從一堆文書中抽出一張紅色的單據，在亞瑟面前晃著。

亞瑟看了一下金額。「嗯、比奧里雷雅的酒錢便宜多了。」

「碰！」

「道格拉斯，你有沒有聽到……嗯、奇怪的聲音？」

「你終於連耳朵都不好使了嗎？」道格拉斯快步走向窗邊。「靠！這頭龍哪來的！？」

「柯克蘭先生！不好了！」

「你來得正好。」道格拉斯一把揪起了倉皇跑進書房的侍衛的領子。「那頭龍打哪來的！？」

「不、不知道！」侍衛將頭搖得像波浪鼓似的。「似乎是奧里雷雅大人帶回來的！」

「奧里雷雅，所以是從德國帶回來的嗎？」亞瑟抹了抹臉。「不管怎樣，現在最要緊的是先疏散城內的居民，以及……」

「把那頭不長腦子的蠢龍抓起來。」道格拉斯將劍掛上腰間。「恭喜你，今年看起來又是赤字了……還有，記得去跟路德維西道歉。」

「……或許，我該跟路德維西問點胃痛吃的藥方。」

「嗄？」道格拉斯停下腳步，轉頭看了一眼正打算去疏散民眾的亞瑟一眼。「你乾脆先吃點龍大便壓壓驚吧！奧克尼！過來！」

原本對著亞瑟桌上那頭骨龍齜牙咧嘴的青藍色小龍聽到道格拉斯的呼喚後，立刻張開了牠小小的翅膀朝道格拉斯飛了過來，然後，停在了道格拉斯肩上。

「如果我記得的話，會順便把奧里雷雅揍個半死不活再拖回來的。」將菸捻熄，道格拉斯昂首走出了書房。

城裡陸續傳出崩塌的聲響。

索利斯伯里看了奧里雷雅一眼。對方一派輕鬆地趴在草綠色的飛龍身上，彷彿前方所發生的事都跟他無關似的。

輕輕地嘆了口氣後，索利斯伯里在自己腳下放了個風行術，希望藉此讓一直與他維持著一步距離的奧里雷雅稍微加快速度。

「索利斯你幹嘛走那麼急啊？」愛爾蘭人翻個身，發出不滿的咕噥。

「……你沒聽到那些聲音嗎？」

「嗄？」奧里雷雅先是愣了一下後才會意過來。「喔、你說那個啊？應該還沒拆到主城區，慢慢來就好。」

「這次如果道格拉斯和亞瑟想殺掉你，我絕對會放你自生自滅的。」

「诶？別這樣嘛、」奧里雷雅的話沒能繼續說下去。他看到了重裝的騎士團，嚴密的將出事的地方封鎖起來。「喔老天啊……」

「道格拉斯回來了。」索利斯伯里憐憫地看了自家兄弟一眼。「遺書寫好沒？」

「我說真的，兄弟。」奧里雷雅立刻掉頭。「我覺得萊茵河畔的風景很不錯，在那住個十天半個月也不會膩。還有酒！我們一起去度個假怎樣？」

「別說夢話了。」索利斯伯里揪住奧里雷雅的領子。「面對現實吧！」

「奧里雷雅。」

奧里雷雅停下掙扎，回過頭，對上面無表情的道格拉斯。「咿咿索利斯快放手！」

「索利斯伯里。」道格拉斯微微抬起下巴。「把那個渾球拽下來。」

「索利斯伯里！放手！」奧里雷雅板起臉。「我也是你哥欸！？」

「抱歉。」索利斯伯里笑得有些歉然，但手上的力道卻沒有減輕半分。「道格拉斯比你可怕多了。」

被連扯帶拉從龍背拖下來的奧里雷雅還想逃，卻被道格拉斯踩住了衣角。他戰戰兢兢地回過頭，看見自家兄長扯出一抹獰笑。

「這你帶回來的？」道格拉斯拉了拉他手上那條鐵鍊，鐵鍊另一端被拴住的黑色小龍發出了不悅的叫聲。

「等、等等！我可以解釋、」

「不需要！」道格拉斯活動了下肩頸，往前邁一大步，然後毫不客氣地往奧里雷雅臉上揍了下去！

「老哥我會自己走啦！」幾乎是被拖行回到主樓的奧里雷雅一面試圖扳開道格拉斯揪著他後領的手一面朝著走在前頭的自家兄長發出抗議。

「道格拉斯，放手吧？」看得有些不忍的索利斯伯里輕輕拍了拍道格拉斯的肩。「等等還有500多階的樓梯呢。」

「你們在幹嘛？噗、」剛好也回來的亞瑟看到奧里雷雅的模樣忍不住嗤笑出聲。「你看起來真狼狽。」

「笑屁啊！？」臉色已經相當難看的奧里雷雅直接一腳就踹了過去。奈何因為被道格拉斯抓著的關係而使得他的攻擊範圍相當有限，亞瑟相當輕易的就躲過了這一腳。

「腿短就不要逞強了靠、」亞瑟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道格拉斯一拳打掉，他摀住頭，咬著牙，瞪視著逞凶的人。「你幹嘛！？」

「你、廢話太多。」顯然不想在這個話題繼續下去的道格拉斯冷哼一聲後，就把話題帶開。「我帶回來那些龍蛋怎樣？還有生命嗎？」

「有。」亞瑟點點頭。「你們打算要現在下去地底城嗎？還是吃過飯後？」

「老子沒那個閒功夫去逮這個蠢貨第二次。」把手上還剩下一半以上的菸扔到地上，用腳踩熄後，道格拉斯率先踩上了往下的階梯。「早一點處理完我比較放心。」

階梯盡頭是一片明亮。

火光映照在地底城中心的龐然大物深紅色的鱗片上，使牠看起來就像是在發光似的，有一聲沒一聲的鼾息說明了牠此刻好夢正酣。

道格拉斯先前所帶回來的那些龍蛋早已被送了下來。

「你們過去吧。」亞瑟在城的外圍就停了下來。畢竟，長年與死亡/骨龍為伍的他並不受到布利姬的喜愛。

跟戍衛的士兵打過招呼後，道格拉斯帶著奧里雷雅以及索利斯伯里進到了內城，秉著氣息，走向了以紅龍為中心擴散出來的綠茵，小心翼翼地將蛋放在不會被壓碎但也不至於會遠到讓布利姬感受不到的距離。

像是感受到這些小生命，布利姬的頭動了動。

或許，離牠清醒的時刻也不會太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