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霽的吻是帶著一點酒氣的。
楊思齊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在林霽退開時欺上前狠狠吻上,像是兩頭發情的獸,互相扯開對方的衣服,親吻,交歡。然而縱情一夜,楊思齊記得的,卻只有隔日清醒時林霽看著他時眼底的懊悔。
他已經許久不曾作夢了。
還保留著在營中的習慣,楊思齊天未亮便醒了過來。他靠在床頭靜靜等著夢的餘韻消退,然後才披衣起身,打理好自己接著出門打水。
這個村落的近處便有一條小溪,冬雪不封,是村人主要的水源。楊思齊婉拒村壯的好意每天都會親自來取水回去,這也才讓他發現那個人。
那人身披玄甲,背上還插著幾枝穿透力強的兵箭,一動也不動地趴在水裡。
楊思齊拋開水桶,涉水走到那人身邊,但他把人拉起時卻愣住了。
是林霽。
清醒的時候眼前是一片黑暗。林霽過了好一會才發現自己眼睛根本沒睜開,他試了幾次,但眼皮就像被焊死一樣動也不動。林霽帶著困惑地摸上自己的臉,卻在眼睛的位置上摸到了繃帶。
他聽到了門被推開的聲音,以及微不可察的腳步聲。腳步聲一直到他近前才停下,然後聲音的主人刻意地拍了拍床鋪製造出聲響,接著握住林霽的手,在他掌心寫下「大夫」兩個字。
林霽會意過來。「是先生救了我?」
但那人卻沒有再做出回應,伸手探了探林霽的脈後就端來了湯藥。他先是用調羹碰了碰林霽的嘴唇,也不催促,靜靜地等林霽張嘴後才把藥餵了進去。林霽雖是覺得有些不適應到也還是配合,等湯藥餵完後林霽才問道:「我的眼睛……」
那人擱下碗,在他掌心寫道,「無礙」。
「您有辦法!?」
對方隔了許久才又寫了:「不喜生人」。
林霽這才知道自己眼睛十有八九是這人動的手腳了。他原先只道是這大夫脾氣古怪,而後又察覺些不對來。這大夫對他照顧得可說得上是無微不至,連同他幾個習慣都知之甚悉。林霽心裡隱隱有了猜測,卻又不敢說破,就怕說破了夢也就醒了。
他傷勢大好後大夫便下了逐客令。他在林霽手上一筆一畫寫了自己的打算:「明日送你回營」。
林霽頓時有些慌亂,他抓住了對方還停在他掌心的手指,小心翼翼地開口:「思齊,是你嗎?」
他幾乎像是等了一輩子那麼久,才等來那聲熟悉的嘆息。楊思齊將他眼上的繃帶取下,兌了藥水洗去林霽眼上的藥物,低聲問道:「你一直都知道我在這嗎?」
林霽聽了更慌了。「你又要走嗎?」
楊思齊沉默片刻才說:「那一夜……」
「對不起!」林霽急急地截去了楊思齊的話頭。「我原本只是想,能遠遠看你一眼就好的!」
「甚麼?」楊思齊微微皺眉。
「那原是我的不是,冒犯了你還讓你受傷了。」林霽頓了頓,心一橫還是把自己隱藏多時的情意道出:「但是,我是真的喜歡你。」
楊思齊整個人都僵住了。過了好一會他才掩著眼,低聲地笑了起來。「……這些年我到底做了些甚麼啊?」
「思齊?」
楊思齊止住笑,認認真真的望進了林霽眼底。「林霽,你再說一次。」
林霽有些困惑,卻還是依言再說了一次:「我喜歡你?」
「嗯。」楊思齊微微勾起唇。「我也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