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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鮮衣怒馬,少年將軍好不得意,夾道的城中居民無不仰望。他掛著笑,一一回應那那些相熟或不相熟的問候,突然,夏侯文思瞪大了眼,臉上沉穩的表情再不復見,露出幾乎可以說是傻氣的笑對著城門上的人猛揮手。


  城門上的人大概是沒理睬他便下了樓。一旁的天策副官策馬上前,安慰地拍了拍垮下肩的自家上司,「頭兒,反正等等總會遇到的。」


  夏侯文思勉強打起精神。「嗯。」


  議事完,夏侯文思連忙喊住了剛剛在城牆上對自己視而不見的多年好友:「約禮!」


  邢端看了他一眼,彈了彈自己護手上的灰塵就別過了頭。蕭陌迎了上來,「我們將軍不跟蠢人說話的。」而後如春季的天氣一樣迅速改了臉色,「蠢狗滾旁邊去!我們才不認識你!」


  夏侯文思簡直欲哭無淚。


  蕭阡見狀往前邁了一步,「蕭仰德,這樣很幼稚。」


  「幼稚又怎樣?」蕭陌比了個一,在蕭阡面前晃了晃。「我比你小一柱香啊,一柱香懂不懂啊蕭慕德?」


  邢端聽前頭那對雙生子吵得煩了,索性一掌拍開了擋在他前頭的蕭陌,然後無視自己副官在後頭哭嚎著『邢約禮你這狼心狗肺的東西!』的聲音,兀自對夏侯文思揚起了下巴:「你壓不住夏侯陞了對不對?」


  「約禮,」夏侯文思合掌告饒道:「拜託你那些殘暴的手段收一收,那是我叔父啊!」


  邢端哼了一聲,轉問道:「你覺得文錦知情嗎?」


  「不知情不知情他如果知情我就把他的脖子擰斷!」


  邢端看著幾乎要把自己腦袋晃斷的夏侯文思不禁笑了出來:「慢點,你那骰子大的腦子禁不起晃啊!」


  「你不是去了益州一趟?你弟怎樣?還好吧?」見邢端笑了,夏侯文思總算有些餘裕話家常,但他話剛問出口就見邢端臉色又沉了下去,弄得他也緊張起來。「怎麼回事?傷得很重?」


  「他……」邢端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道:「好像不太高興。」


  「啊?」


  那頭正在跟蕭阡互扯臉頰的蕭陌聽得夏侯文思疑惑,大方地放開手為夏侯家的小將軍開示:「老將軍賜了字,邢蹈矩。」


  夏侯文思聽完後愣了下,搔了搔頭:「讓你弟挨罵啦?但這我也不好登門解釋,改日我再親自與你家二公子賠個不是。」


  「什、」


  邢端張口想問便已自己想通了關節,後頭的蕭陌眼明手快地拉住他髮冠上的翎羽,「老大不行哦,我們才剛從劍南道回來,再去要叫聖上猜疑的,您還是乖乖回去用寫信的吧。」


  「什麼時候回河間?」夏侯文思問道。


  「快了。」正忙著跟蕭陌互掐脖子的邢端頭也不回地道。「等我宰了蕭仰德就回去,很快!」

 

 

 

  他一向不喜歡來京城。


  在軍營裡待慣了,來到京城便覺得處處制肘,彷彿隨時都有人盯著似的讓人渾身不自在。好在邢端的軍階也不算太高,必須出席的場合也不多,其他的隨便讓蕭陌頂上也就可以了。


  一有閒暇,邢端總喜歡沿著長安城郊外的那條河走走,雖說有些野狐擾人,但也總不會比城內那些魑魅魍魎來得可怖。


  這日邢端在河邊晃蕩時卻出了點小插曲。


  他聽見了哭聲。細細的、將斷不斷的,像是下一瞬便會沒了聲息。邢端停下了腳步,凝神側耳聽了一會才確定了方位,運起游龍步瞬息間便尋到了聲源。那是個約莫他將雙臂環起後可懷抱住的木盆,在河中載浮載沉。邢端先是用長槍將木盆勾得離岸邊近些後才伸出手,卻意外地發現身旁多出了另一隻手來。他愣了一下,卻也不急著去看那隻手的主人,慌忙把木盆拉上岸後才側身看了那人一眼。


  雪白的髮絲遮去那人大半面容,卻隱藏不了那眉宇間的溫柔。等到那人哄停了那娃娃抬起頭,邢端才注意到了那人的瞳色淺淡得不似常人,邢端微微皺起眉,還未發話那身著淺藍道袍的女子便先對他欠了欠身:「貧道乃是純陽弟子華歆,若是軍爺信得過我,可否讓貧道將這孩子帶回安置?」


  邢端聽了這話心中疑惑更甚,但卻也尋不出錯處:畢竟他要帶著這孩子回營也是諸多不便。他遲疑了好一會才點了頭。華歆見他點頭後便笑了起來,一手抱著孩子,另一隻手卻是困難地想將剛剛放在一邊的傘撐開。


  邢端往前邁了一步,奪過華歆手上的傘。「我來吧。」


  華歆愣了一下,隨即揚笑道:「麻煩軍爺了。」


  邢端護送著這一大一小來到了天都鎮外的一處醫館。雖然是有些意外,但此刻他才算是真正放下了心。他漫不經心地聽著迎上前來的萬花弟子同他客套,一面悄悄打量起此間的情況,然後不禁嘆息。


  城內的繁華與城外比起來簡直就像是兩個不同的世界似的。


  他垂下眼,往自己身上摸了摸,卻只摸出了塊玉珮。沒有思考多久,他心中便有了決斷。

 

 

 

  邢端當了玉珮,交代蕭陌同營內醫官商議後準備了點米糧藥草送了過去,自己卻是直到離開長安都不曾再度造訪。外患頻仍,營內事務又雜多,他很快就將這件事拋到了腦後。


  結束任務回到河間營後沒幾天,營裡便來了個不速之客。邢端聽到那人未經通報便逕自撩開帳門的聲音不禁皺起眉峰,他抬起頭,見到來人後卻把原本要出口的怒斥給嚥了回去。


  見他呆愣邢方也不太在意,自顧自地從懷中取出了個小木匣放到桌上推了過去。「你要是銀錢不夠使可以同我商量,再不然,克己也在京內。」


  邢端原本要打開匣子的手頓了下,抬起頭就見到自己的副官偷偷摸到了門邊,他瞬間就明白了過來,衝著蕭陌大吼:「蕭仰德你到底是誰的副官!?」


  「端哥。」邢方輕輕喊了他一聲,邢端卻是聽了這聲後收斂了脾氣,規矩起來。邢方笑了下,「蕭大哥也是好意,嬸嬸留下這個玉珮是甚麼用意應該不需我多說了,下次遇到困難可以多跟我商量,不然,總還有蕭大哥。」


  聽到自己被提及,蕭陌有些受寵若驚。「二公子你客氣了。」


  「家兄勞煩你看照。」邢方微微一笑,對著蕭陌拱了拱手後才又轉過頭。「約禮,我還有事,先走了。」


  「欸?」邢端連忙站了起來。「怎麼這麼急?」


  「我自長安過來、」邢方頓了下。「總之,天弓營的弟兄應該快到洛陽了,我得盡快追上去,就不多話了,先走一步。」


  邢方走後,邢端又看著手裡的那個匣子好一會後才緩緩揭開了蓋子。他看著那質地白潤的玉珮,心裡卻不斷想起那日傘下,華歆露出的一小截白淨的頸子。


  「啪!」
  蕭陌嚇了一跳,連忙走了上去。「你中邪啊?好端端地幹嘛打自己、噗!」


  冷不防挨了一計拐子的蕭陌往後退了兩步,見邢端舉步朝他走來,又再往後退了兩步。邢端見他這模樣索性也不動了,「老蕭。」


  「啊?」


  「謝了。」邢端說完後便將玉珮繫起來,把匣子丟給了蕭陌。「夏侯文捷還在長安,下次別讓他犯險。」


  蕭陌愣了一下才會意過來。「……知道了。」

 

 

 

  邢端再次見到華歆時,那人就在紛爭中心。即便遭到責問,華歆仍是面無慍色,耐心地同對方解釋,但對方卻絲毫不領情。眼看局面越來越無法收拾,原本只在一旁看著的邢端朝著身旁的人微微抬起下巴,蕭陌便會意地領著幾個士兵上前排開了人群。


  原來是這幾個月,村子裡陸陸續續有好些個孩童失蹤。有不知是誰起的頭,眾人便一口咬定是華歆綁了這些孩子回去煉藥……


  「放屁!」邢端哼了一聲。「證據呢?家裡人丟了你們報官沒有?蕭陌!一個一個記下,回頭給我仔細查!」


  「是。」蕭陌嘆了口氣,向屋內的萬花先生借來紙筆後就把人引到一邊。


  「多謝軍爺。」


  「嗯。」邢端不鹹不淡地應了聲,然後就靠著籬笆閉上了眼。


  看著這樣的邢端,華歆遲疑了一下才又開口:「上回您送來米糧的事也一直沒能找到機會跟您道謝。」她一面說一面自袖口掏出了個小香袋。「貧道身無長物,一點小東西,還望軍爺不要嫌棄。」


  邢端睜開眼,看著華歆手中的東西卻一直沒有伸手。華歆也是極有耐性,手就這樣直直伸著。兩人僵持了好一會邢端才將東西接下,他打開繫帶,一只小巧的平安鎖便落進了他的掌心。他看著鎖上斜刻的那排小字,莫名有些想笑。


  華歆自然也是明白的。她有些尷尬地抿了抿唇:「那時未能來得及問軍爺名姓只得這麼刻了,若是您介意的話、」


  「很少有人這樣形容我。」邢端微微勾起唇,手指在那排小字上拂過。「謝謝。」


  剛忙完的蕭陌走過來時剛好聽到了邢端這句。他有些好奇地湊上前,看到那句『人很好的天策』就忍不住笑了出聲。接著他撇過頭,笑意盈盈地對華歆道:「請問姑娘芳齡?」


  「蕭仰德!」邢端鼻子皺出怒痕,大聲喝斥道。


  但蕭陌卻不理他。他逕自朝華歆走了過去:「我們將軍看著像流氓,行事如無賴、」


  後頭的士兵聽到這全都笑開了。「老蕭,你這是在誇將軍嗎?我聽著不太像啊。」


  「當然不是,我看起來像是會以德報怨的人嗎?」蕭陌挑起眉。「晚點我還要去跟承議郎告狀,說他莫名其妙增加我們的工作量呢!」


  「不准去!告甚麼狀給老子吞下去!」


  聽著他們的對話,華歆更加愧疚了:「不好意思,勞煩諸位了。」


  「沒事,這全部都是因為我們的上司是個王八。」蕭陌笑咪咪地回道。「這邊有幾個問題要請教道長……」蕭陌攤開手上的紀錄,一連唸了好些個名字。「請問道長對這些孩子可有印象?」


  「……因為這頭白髮的關係所以孩子們平常不太會接近我。」華歆猶豫了一下。「不過,李家那個小姑娘偶爾會來幫幫我,大概三四天前還有來過。」


  「那你還記得最後看見她時是在甚麼地方嗎?」


  「我送她到天都鎮口就回來了。」華歆道。


  「多謝道長。」蕭陌將手中的紀錄收拾好後交給了邢端。「時候不早了,你們早些休息。」說完,他轉過頭看向邢端。「將軍?」


  「嗯。」邢端站直身。「回營吧。」

 

 

 

  「約禮,你應該知道晚點大概就會有人說我們手伸太長了吧?」回營的路上蕭陌突然道。「關於這點,你想好要怎麼應對了嗎?」


  「你們的上司是個王八嘛。」邢端勾了勾唇。「出了事當然是我這個王八扛啊。」


  「喂!」


  蕭陌沒好氣地捶了邢端一拳。邢端挨了這拳才正經起來:「我先去衙門跟知府通個聲氣,真要不行就領罪自請處分,但這事還是得查。」


  「確定不跟克己商量?」


  「我是長兄。」邢端捏了捏脖子。「況且,以他的立場介入這事恐怕比我們更慘。」


  「說的也是。」蕭陌點點頭。「依克己的性子恐怕會把事情鬧得更難看。約禮,事情了了你送那位道長往純陽走一趟吧。」


  「嗄?」


  「不管這是最後怎麼收尾,那位道長在這裡的處境都不會太好過的。」蕭陌道。「純陽畢竟是她的師門,也是道門,比起世俗人容易接納她的異處。」


  邢端聽完後便皺起了眉,「你這說法簡直就是在說她不入世也就好了。」


  蕭陌愣了下,過了好一會才開口道:「不然將軍有何高見?我看長安這華道長是定然無法再待了。」


  邢端順著他的話仔細思考了一會。「揚州吧?那兒往來夷商多,她瞧上去也不至於太醒目……」邢端話沒說完就看見蕭陌戲謔地朝他擠眉弄眼,「你眼抽筋?」


  「我說約禮,」蕭陌將手臂環過邢端肩上,另一隻手則捏著手指。「你提這主意是不是藏了點什麼別的心思?」


  「什、」邢端會意過來,衝蕭陌急吼道:「你滿腦子都是什麼東西!?」


  「你都二十七了,我展現一下同袍之誼也不行?」蕭陌懶懶地打了個哈欠,然後搶在邢端前面先開了口:「停,不准戳我年紀。我覺得你乾脆拿這事去坑夏侯好了,他在京裡根紮得深,處理起這些人情往來也比我們方便的多。」


  「……你說的有理。」


  「我哪時沒理了?」蕭陌說完看見邢端那一臉的『你哪來的臉說這話』的神情,忍不住放聲大笑。

 

 

 

  夏侯文思一手攬下了所有交涉工作,還跟邢端擔保出了什麼事算他的。邢端原本還有些感激,聽完夏侯文思的擔保後反而想著要不要乾脆弄點什麼事出來。


  前提是不會波及到身旁的純陽弟子。


  邢端嘆了口氣,看向走在前頭的華歆。純陽弟子一路拜訪了十餘戶人家,卻是沒幾個人家願意聽她來意的。看著華歆愣愣地站在門前好一會,然後回過頭苦笑著對他搖搖頭邢端心中莫名湧起一股怒意。他按了按頸後,歪了歪脖子然後大步向前,一把拉開了還傻站在門前的華歆,接著用一副要拆門的氣勢用力拍響了門板。


  逆著光看不清天策青年的面容,只有槍尖流淌的寒芒格外清晰。


  前來應門的人被嚇得不禁跌坐在地。邢端見狀卻只微微挑起眉然後就在那人身前蹲下,伸出手拍了拍那人面頰,也不與人閒話,開口就是直搗黃龍:「關於這些日子的城郊孩童失蹤一事你知道多少?」


  村人聽到邢端的問題先是一怔,而後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向了邢端身後撐著傘的華歆。邢端掐著對方下巴強迫那人轉回來與自己對視,然後咧出一口白牙:「老實說,不然……」威嚇之意溢於言表。


  那人被這麼一嚇,顫抖地將自己知道的以及從他人那聽來的加油添醋地胡亂倒了出來,聽得邢端連連皺眉。邢端下意識地轉過頭想喊蕭陌記下卻只看見了身後的華歆。他啐了聲,無可奈何地自己掏出手札,捏起速記用的炭條將重點一一記下。


  邢端帶著華歆沿著來時路一路敲門敲回去,在天策青年的威勢下倒也問出不少東西。結束探察後他二人先覓了處茶棚休息,邢端還在試圖釐清思緒時便聽得純陽弟子細聲道:「辛勞軍爺了。」


  「這是我輩當為之事,也稱不上什麼辛勞。」邢端抬起頭,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後才又道:「倒是道長應早明白自己走這一遭應是問不出什麼的,又為何要與某走這一趟?」


  華歆扯了扯嘴角像是想露出個笑,最後卻只是低下了頭:「……抱歉給您添麻煩了。」


  「京中權貴喜好新鮮卻又不待見與己相異之人,城外居民多少也染了這點惡習,還不如青州揚州等地居民來得眼界開闊。」邢端順手給自己和華歆面前的杯子添了茶水,然後端起杯子啜了一口。「道長所行之道難道僅在此處?」


  華歆驚愕地抬起頭,恰好撞進邢端望過來的目光裡。她被看得心一跳,連忙又低下了頭:「軍爺所言甚是,貧道……會再作思量。」


  「嗯。」邢端本就只打算點到為止,見華歆意會也就不在這個話題上多作糾纏,轉道:「華道長老這麼喊我也未免拘謹,敝姓邢,缺什麼補什麼的表字約禮,就別再喊我軍爺了。」


  「欸?」華歆有些慌亂起來。「那、」


  「不合適。」邢端笑了起來,雖然只是唇角微勾卻揉碎了他周身戾氣,使他透出一絲溫雅。「妳到底是個姑娘家,我喊妳名字太逾矩了。」


  說畢邢端站起身伸了個懶腰,然後拿起了華歆放在桌旁的傘。「我送妳回去,華道長,請。」


  邢端一路送華歆回到了天都鎮外的草廬,將傘還給了華歆後才道:「請華道長放心,邢某定會還妳清白。」


  「那個、邢兄,」邢端原本要走,聽了這聲愣了一下又緩緩轉了回來。只見純陽弟子咬了咬下唇,有些緊張地絞緊了手中握著的衣裙下襬,輕道:「謝謝。」


  邢端笑了下,朝華歆拱了拱手便轉身離去。草廬內的萬花弟子聽得外頭動靜跑了出來卻只見到華歆一人。她順著華歆的目光看出去但什麼也沒看到,而華歆本人卻是滿臉通紅的站在原地。

 

 

 

  離開華歆視線後邢端的臉色立刻就沉了下來,回營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喊來蕭陌要他點齊一隊兵馬。


  「怎麼回事?」蕭陌一臉不解,「你要兵馬做甚麼?」


  「敬師堂後頭的聚落有古怪,抄了他們。」


  「哇靠說你流氓你還真的當自己是流氓了嗎?」蕭陌皺起眉。「天子腳下,莫說是沒有軍令,你沒有任何憑據就調動兵馬是要人怎麼想?」


  「誰說沒有憑據,他們買了城東獵戶家的小女兒跟城南李寡婦的么兒還不能算?」坐在將軍榻上的邢端交疊的雙腿變了個姿勢,立起上身嚴肅道。「我懷疑他們與城郊孩童失蹤一事有關。好了,快去。」


  蕭陌一聽神色也跟著凝肅起來。「得令!」


  蕭陌的動作很快,沒過多少時間一隊二十人的騎兵便自營地出發,直接攔下了正要自城郊緩緩駛離長安的馬車。


  那些固定在城裡施粥的紅衣女子見到天策軍後一開始是想攔的,待蕭陌等人掀開馬車的布簾後就迅速改了口,說詞從要自長安運些食糧藥材給洛道的教眾佈施改成了憐這些孩兒孤苦要送往教中善堂。


  「哦?」蕭陌聽了只微微偏頭。「敢情是嫌咱們長安京兆尹作得不好啊?這回頭我得讓將軍給上頭說說,不過,這些孩兒也都病得意識不清,怎麼就不給找大夫呢?」


  說完沒給那人再作辯解的機會,直接要底下兵士連車帶人直接送到了萬花弟子在天都鎮外的草廬。


  而被留下的紅衣眾人則只能恨恨地盯著走得越來越遠的天策行伍。


  「聖祭門,這該如何是好?」


  為首的紅衣女子面容扭曲了一瞬,恨聲道:「先傳訊聖殿。好在先前已送了一批祭品過去,應是趕得上大祭才是。」說完她又陰毒地看了一眼天策軍離去的方向。「哼,天策!」


  他們這頭語氣不善的暗罵,卻沒防得仍在附近的一小隊天策。邢端巡了他們的營地一圈沒有收穫,正打算跟著跑萬花草廬外一遭時就將那句祭品及大祭給聽了去。


  邢端將槍甩出,槍尖直指剛剛被喚作聖祭門的女子。那女子卻是絲毫不驚,像是知道自己必有倚仗。果然沒過多久邢端就聽到了來自他下屬的驚呼。


  那是些看上去失了神智的壯漢,雙腕遭玄鐵手銬銬著,但連著手銬的鐵鍊卻是不知為何斷了開,長長的鐵鍊垂落下來,伴著他們走動發出了有些危險的撞擊聲。


  他們原不欲傷人,但那些舞著鐵鍊的魁儡卻逼他們開了戒。緊接在後的是那些看似階級分明的紅衣女子,他們一個一個取下身後宛若神明光圈般的圓輪,朝他們砍殺而來。


  那些圓輪邊緣是開了鋒的,稍不注意就被碰得鮮血淋漓。天策軍人與他們交戰了好些時候,卻沒見到那些來紅衣營地尋求庇護以及領取粥飯的百姓走退幾人,正當他們疑惑時便聽為首的邢端大喝道:「你對他們都做了甚麼!」


  那女子卻仍是那副波瀾不驚的神情,甚至還露出了一個帶著魅惑的淺笑。她如歌唱般那樣輕吟道:「他們是信了真神,不然我這小女子哪裡有這種能耐。軍爺如是不信,大可自己去查啊!」


  說完皓腕一翻便將手中圓輪抵上了自己頸部,然後劃開了自己頸部的血管。

 

 

 

  一隊天策押著馬車浩浩蕩蕩地來到了天都鎮外的草廬外,自然是要引起許多人關注的。在草廬駐醫的萬花門人原是想罵,但在看到了馬車內的那些意識不清的孩兒就怎麼也罵不出了,他們連忙將還在屋內的同門也喊了出來,與天策將士一起將那些孩子給搬下了馬車。


  馬車內的孩子有男有女,年紀最大的也不過十六。也不知這些歹人存了甚麼心思,明明都過了霜降卻還是讓孩子們穿得如此單薄,其中更有幾個身上僅僅是罩上了層白紗外衣。


  萬花弟子看得火氣都上來了,卻也知這算不到幾位軍爺頭上。最年長的那位萬花大夫轉頭喊人安排好床位,便又遣人往城內織造坊辦置衣物。


  過了一會又是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往草廬這奔來。不論是原就在此處的萬花弟子或是那些剛能歇口氣的天策弟子無不因而又繃緊了神經。


  到了近前,下了馬的卻是來得稍遲一些的天策將軍。邢端隨意抹去了臉上沾上的血跡,然後便自懷中摸出了個有他手掌大的布囊扔給了迎上前的蕭陌。蕭陌扯開囊袋上的繩結,看著裡頭的瓶瓶罐罐忍不住皺起了眉。落在他後頭一步的萬花弟子見了他的表情後便向前邁了一步,在得到邢端與蕭陌的同意後接下了布囊,然後將裡頭的瓶罐一一打開。


  他們看著萬花大夫一一辨明那些東西的來歷,每唸出一個藥名神色就又沉重了一分,直到將瓶塞塞回最後一個瓶子後萬花弟子才開口道:「……在下是不明白他們是如何拿捏用這些東西的比例的,只是這些藥疊加下來的效果,怕是表現得與這場時疫無異。」


  邢端與蕭陌面面相覷,過了好一會才聽邢端沉聲道:「他們營地後頭就有一口井。」


  萬花青年有意緩解這過於凝重的氣氛,在將小囊的繫繩拉緊後便笑道:「有勞諸位軍爺,有了這些東西,往後我們也輕鬆不少了。」


  「先生高德。」邢端唇角微微勾起但很快又再度抿成了一條線 「卻是不知屋內那些孩兒如何?」


  「這……」萬花弟子下意識轉頭看了身後的草廬一眼,回過頭後搖了搖頭,苦笑道:「是某學藝不精,竟是看不出什麼問題。這些娃娃脈象平穩,倒像好夢正酣,卻偏偏是什麼方法都用了也喚不醒他們。」
  邢端苦思一陣。「先生覺得不是藥物所致。」


  萬花踟躕一會,方才開口:「若我說來,恐怕更像是某種邪術。」他見邢端皺眉連忙又道:「將軍久在河間怕是不知,這些年京裡多了不少西域來的賣藝人。」


  邢端雖是不明其意,卻仍是配合地問了:「耍雜耍的?」


  「可不是那樣簡單。」萬花青年笑了幾聲。「嘗聞有異人,單單憑了條穿過孔方的細繩便能叫人神智全失,去做出那些我們尋常人看來根本做不到的事,且……」


  天策聽他稍頓,急問:「又是如何?」


  萬花又是瞥了身後的草廬,然後才續道:「那人醒後對己身所為概無印象。」


  邢端靜了下來,卻是他身旁的蕭陌待不住了,代他問道:「先生之意,莫非是認為那夥歹人之中就藏了這麼個異人?」


  「那麼要請先生再費心一段時間了。」緊擰著眉的邢端捏了捏鼻樑,然後又自懷中摸出了張不知是在什麼動物皮上畫出的地圖在其餘二人面前攤開。「某自那些妖人口中聽聞了祭品、大祭等事,怕是有些孩兒已然遭禍。邢某沒什麼長處,就是格外執拗,路上自會再設法探詢一二。」


  蕭陌垂著眸,凝神看起那張地圖。就在他找到明顯標的,伸出手要指出那處時手就立刻縮了回來。顧不上自己滿身雞皮疙瘩,扭頭就直衝邢端吼道:「這甚麼鬼玩意你也有膽子往懷裡揣!?」


  「不然要收哪?」邢端鼻翼也皺出怒紋。「細細縫了給你當帽子戴!?」


  站在一邊的萬花弟子看了看邢端,又看了看蕭陌,沉吟片刻後也伸出了手,然後直接道破讓這兩個天策無法冷靜以對的原因:「是人皮。」


  「咕咚!」


  三人聽到聲響警戒的轉過了頭,卻見那白髮道姑慌忙蹲下身想收拾散了一地的饅首以及滾了一地的粥碗。


  眉頭始終沒鬆開過的邢端大步向前,抓著華歆的手臂把她拉了起來。蕭陌待在一旁,難得沒作聲地看著自家頭頭將那姑娘身上沾上的灰塵拍去,而後才道:「此去艱險,但我等又不能拋下軍中要事,就是不知華道長願不願意陪我家將軍走上一趟楓華谷?」

 

 

 

  就在邢端等到要不耐煩時,華歆推開門走了出來。純陽弟子身上仍是那套淺色的道袍,而一向梳理得一絲不苟髮髻則被掩在黑色的帷帽之中,黑色的紗幔層層疊疊,竟是讓人看不清其下的容顏。


  似乎是知道邢端的疑問,華歆有些不好意思地又將帽檐拉低了點,「若是不叫人看到我這頭白髮,我們路上也會方便些。」


  華歆等了半天沒等來邢端的回話,心下惶惶之時卻感覺到一隻大掌溫柔地按了按她的腦袋。華歆驚訝地抬起頭,卻見天策已行至馬邊,一手握著韁繩,回頭問她:「華道長,你會騎馬嗎?」


  「啊、會的。」華歆連忙應道,然後撩起下襬小步跑去。邢端看她的樣子還想著要屈身做一回腳踏,卻沒料到這看似嬌弱的姑娘竟是接過韁繩後便俐落地翻身上馬,看得邢端不由得一愣,而後露出一個讚賞的淺笑。


  華歆也沒想到會看到邢端的笑,涮得就紅了臉,她趕忙別過頭去,故做鎮定地咳了兩聲然後才又回過頭對天策道:「有勞邢兄帶路了。」


  雖是不若同門那般善於馬術,純陽弟子的騎術也不算太差,兩人不多時便出了長安。大旱連著大澇,他倆一路竟是遭逢了不少飢民。華歆不忍走開,偏身上又向來清簡,最後邢端只得先轉向河東商會的分會,寫下字條讓人向揚州邢府討要,自己則帶著一點糧食回來。


  邢端回來時華歆已經將他二人所帶的乾糧挪了大半分送出去,邢端也不怒,卻還是佯嗔道:「道長這般叫我們路上吃什麼去?」


  純陽弟子在帷帽下輕笑一聲:「華歆也正想拜見邢兄騎獵的英姿。」


  邢端愣了下,而後低下頭內斂地低笑道:「會有機會的。」


  華歆這才意識到方才的言語過於親近了些,她有些慌張地想再說些什麼來補救,邢端卻像是看穿了她的慌亂把話接了下去:「某是粗人,掌勺這等細膩的工作我可不行,要勞煩華道長了。」


  華歆將邢端帶回來的米糧和沿途採的一點野菜煮一鍋稀粥,分送得差不多了才刮了刮鍋底的餘料分作了兩碗,然後將其中一碗遞給邢端。


  邢端接了碗,正想道謝就聽得華歆細聲道:「將軍,這裡也有好些個孩子不見了。」邢端下意識地擰起眉,靜默一會方嘆道:「不意外。」


  連吃食都成問題了,這些事看起來就變得有些微不足道。


  華歆見邢端已經將自己那份喝完,便打算將自己那份再分一半給邢端。邢端連忙阻止:「華道長自己用吧,然後早點休息,養足了力氣也好快些將此事了結。」


  華歆聽了只好縮回手。她想了想後捧著湯碗在天策身旁坐了下來,小聲問道:「那些孩子,我是說如果能夠平安尋回那些孩子,有人尋的自是往家裡去,那被賣掉的呢?」


  「……城內有善堂。」


  華歆低下頭,喝了口粥,沉默了好一會才又問道:「若是貧道領他們進純陽山門呢?」


  「沒有度牒會有些麻煩。」天策撥弄了一下火堆,然後轉頭看了一眼似乎因他的話而顯得有些惶惶的純陽弟子,嘆了一聲,低道:「要是真有無處可歸的妳就領去吧,剩下我來處理也就是了。」


  華歆聽了邢端的話又轉過了頭,只覺天策凌厲的眉目似乎柔和幾分,下意識地就想與他親近。察覺到自己的想法,華歆微微蹙眉,然後又喝了口粥後才又開口:「……邢兄對我樣貌似乎不曾覺得奇怪。」


  邢端停下了動作,似乎是在思考該怎麼說才不會顯得傷人,最後開口卻只道:「我在書裡讀過相似的病徵,只是華道長與我所知不同,似乎不怎麼畏光?」


  華歆眨了眨眼。「邢兄博學,我非是不畏光,只是比較能夠忍受。將軍不以我相貌為罪,貧道……真是十分感激。」


  邢端又是沈默下來,過了一會才又伸出手,像是想摸華歆的頭卻又因純陽弟子頭上的帷帽而作罷地垂下了手,低聲道:「妳辛苦了。」


  華歆幾欲要滴下淚來,她用力地搖了搖頭,「有軍爺這樣的人在,真是太好了。」

 

 

 

  他們從流民口中確定了大祭的日期,邢端和華歆知道後立刻策馬往楓華谷奔去。到了楓華谷,兩人先往村民口中有可疑之人走動的紅葉湖去。


  雖然確實是有看到與那日在長安所遇穿著狀態都差不多的傀儡,卻沒有邢端想像的多。正當天策低頭苦思之時,原本站在他身前的純陽弟子突地拔劍出鞘,足尖在地上微點翻過了邢端頭頂,然後揚劍刺去!


  邢端回過頭時華歆的劍正好刺中了第二隻體型巨碩的紅色蜘蛛,他擰起眉,振了振長槍卻是往後刺去!


  原來這些蜘蛛乃是尚在興建的建築的第一道防線,華歆雖是為了自保但也因而驚動了作為第二道防線在週遭漫遊的傀儡群。


  一不做二不休,在盪平逼近他二人的傀儡後,邢端一把捉住華歆的手腕直奔宮闕深處。誠如他們所觀察到的一樣,未建成的宮闕內並沒有太多人,邢端與華歆將入口處見到的幾個紅衣祭司和傀儡除去後,餘下的就只剩下負責建築的壯漢。他們也不知該拿這些像是沒有自己意志的人怎麼辦才好,只能暫且擱置不理。邢端與華歆避著人在只有地基的宮闕裡逡巡一遭,確認那些孩子確實不在著後才又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待他們回到平頂村後,邢端百般不情願地自袖中摸出了那幅繪在人皮上的地圖仔細檢視,這才發現因他不願驚動位於楓華谷西邊的兩處神策大營反而繞了遠路。


  華歆見邢端臉色不太好看便也探頭看了一眼地圖,看罷頓時也明白了天策的懊惱,故而只輕道:「邢兄無須自責,至少我們確認此處不是我們要找的地方了。」


  邢端深深吸了口氣,收起地圖後便站起身對著華歆微微躬身:「要辛勞道長與我再多跑一趟了。」


  他們刻意不走官道,改走林間小路以避開途中神策軍的哨點,到了荻花宮外卻只見苔痕遍佈,傾倒斷裂的石柱橫在未乾的積水中,邢端和華歆原本還以為自己的推測有誤,直到看到以三人為一組的紅衣女子自裡頭走了出來。她們神情緊張,手上拿著開鋒的圓輪,循著一定的路徑在外頭走動,就像是在戒備什麼似的。


  邢端瞇細了眼,抽箭彎弓,在那紅衣的聖祭門要靠過來時射出了箭矢。


  紅衣聖祭門突然倒下引起了其餘兩人的注意,但邢端早有準備,在她們往他二人藏身的位置跑來時再度彎弓,將她們擊殺於數尺之外。


  然而還是有幾個紅衣教眾得隙逼近,在邢端身旁的華歆目光一凜,一掃平日的溫婉,持劍向前刺去!


  兩人花了好一番功夫才將門口巡邏的守衛收拾乾淨。思及裡面戒備可能更加森嚴,邢端不由得又擰起了眉峰。他偏頭看向華歆,華歆也恰好轉過頭來。純陽弟子理了理雲鬢,微微歛首,巧笑道:「將軍不必顧慮貧道,貧道尚有自保之能。」


  邢端原本還有些擔心,但華歆卻的確如她自己所說不僅能自保,還能迎敵。在他們闖進荻花宮前的荒地後,持劍的純陽弟子翩若驚鴻,如急雨般的劍招先後刺中敵人雙腕,迫得她們拋下手中輪刀,而後銀藍的劍芒往上一挑,便挑開了敵人的咽喉。


  邢端看了心情卻有些複雜,一時也不知此行帶著花心是錯是對,只得先作出回去把提出這個提議的蕭陌暴打一頓的決定,然後提槍向前。


  他們二人順著不太高的石梯登上了祭臺。剛剛的騷動似乎讓守衛祭臺的阿里曼傾巢而出,此時留在高臺上的除了他們此行想找的那些下落不明的孩子外,便只剩下一名白衣老婦和一名五官甚是精緻的年輕女子。女子只淡淡掃了他們一眼,但她身旁的老婦卻是直接舉起火炬,意欲點燃祭壇的中心。


  唯恐火勢波及到被沿著中心擺置的孩子,邢端不管不顧地直接將長槍直向老婦。那女子又看了邢端一眼,然後便抬起手將疾射過去的長槍撥到一邊。邢端大吃一驚,還來不及作出反應人就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吸了過去!


  華歆見狀連忙提劍向前,劍尖先是直挑那人咽喉,卻被躲了開來。一擊不成,她足尖一點,翻個身後這次便是直取那女子眉心。天策也因此得到了喘息的機會,他用腳踢起了地上長槍,握著槍身旋了一圈然便直往那女子胸口刺去。那女子面對邢端與華歆的合擊看似無意閃躲,卻在槍尖及劍尖逼近她臉面時順手撈起了在一旁的老婦,然後猛地往後退去。


  她像是只退了一步,卻在須臾間邊退到了門口,待他二人要追又哪裡還追的上?邢端與華歆二人無奈卻也莫可奈何,思量之後只得先將那些孩子移得離火源遠些。說也奇怪,明明鬧出了那麼大的動靜,那些孩子卻依舊沒有半分受到驚嚇的樣子,安詳的神情彷彿仍置身夢中。邢端交代華歆留下看顧孩子,自己則進到身後岩洞仔細探尋,花了一些時間才終於在洞內的箱子裡找到了幾瓶藥物以及記載了這些紅衣女子所用秘術的書冊。


  邢端自午陽崗雇來了車夫,然後將那些孩子以及方才找到的箱子一起放進了馬車內。在他安置好手邊的孩子後回過頭,只見純陽弟子溫柔的眉宇依舊。

 

 

 

  他們帶著人回到了長安。在萬花門人的努力下總算是破除了醫蘆裡的百姓以及那些孩子身上的術法。依照先前說好的,那些尋不到家人的孩子便由華歆領上山門。


  邢端又撥了空陪著純陽弟子走了一遭。在華歆與純陽宮的掌門稟明事情經過時邢端卻被崖邊掛滿鎖頭的鏈子給吸引住了目光,在負責的純陽弟子的巧言下邢端終是買了一個。


  華歆出來時正好看到天策拒絕了同門幫忙刻字,堅持自己動手的畫面。她緩步過去,邢端也恰好勾起最後一筆,她看了看鎖上的字樣,又看了看邢端,然後忍不住與邢端一起笑了起來。


  天策要離開時華歆親自送他到了山門口,眼看邢端越行越遠,華歆忍不住喊了他一聲:「約禮!」


  邢端回過頭,只見華歆絞著袖子,有些羞澀地細聲道:「你會寫信給我嗎?」


  邢端愣了一下,然後笑了開來。「會的。道長,我們後會有期。」


  說完後便轉過身去,舉起一臂揮了揮,然後緩步走下了山。


  華歆看著邢端的背影,想起了剛剛一起掛上的兩個分別寫著『人很好的天策』跟『心地很好的純陽』的長命鎖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忍不住期待他倆再相逢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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