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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支飛騎朝著太原城的的方向奔來。瞭望台的哨兵遠遠的就看到了,正打算要點燃烽煙示警時,就看到了那面艷紅如血的旗幟。

 

「是天策軍!快點向李光弼大人報告!」

 

為首的那名天策似乎聽到了城牆上的慌亂,微微地揚起頭,讓她那張姣好的容顏以及一身狼狽在月光下被看清。然後,她像是怕馬匹的速度太慢,一個縱身從馬上躍起,直朝城門上飛來,在接獲消息趕上到城牆上的河東節度使前落地長跪。

 

「天策府翊麾校尉李廉貞,見過大人。」

 

「快快起來!」李光弼急忙向前。「洛陽戰況如何?」

 

「統領命我等死守天策府直至高仙芝與封常清大人退至虎牢關……」李廉貞咬了咬牙。「天策府此時已然淪陷,奉將軍之命,某率五千騎奔赴太原與南下蒼雲軍會合共謀奪回洛陽。但途中遭安賊伏擊,仍有一些兄弟落在後頭,懇請大人派人前去接應!」

 

「這、」李光弼回頭看向城內。太原城內此時兵馬並不充足,就怕撥了兵馬卻讓一路北上的史思明占了先著,一時踟躕起來。

 

「大人!」李廉貞焦急的再次開口:「若是大人仍有疑慮,就讓末將率太原的天策守軍前去接應!」

 

「安賊奪了洛陽,想來是要劍指長安的,太原一時無憂。」一名身穿萬花深紫校服的青年輕輕一躍便上了樓城。「依李副尉所言,後頭的天策將士恐怕多有死傷。大人不妨讓在下帶些萬花的弟子前去支援。

 

「所請照准。」

 

他們選擇了避敵鋒芒,沿著汾河而下。沿路上沒有其他的聲響,就彷彿這世間所有的動靜都在這潺潺溪水聲中了。再往前走一點,他們才看到了不一樣的東西。

 

是死屍。

 

身上還帶著傷的天策將士全都不顧己身傷勢,跑了起來。越往下走,景況就越是慘烈。最後,他們看到了一幅血塗地獄。在這片寂靜之中只有一個血人還立著。

 

「找看看還有沒有其他生還者。」墨笙向他後頭的萬花弟子吩咐完後就朝著那個血人走了過去。「你、」

 

那人卻大吼一聲後一槍朝他刺來。

 

「墨師兄!」

 

墨笙擺了擺手示意他們繼續做自己的事。事實上,這個人剩下的力氣也不過就堪堪能劃破他的皮膚罷了。墨笙往前走了一步,讓槍尖又更刺進他肉裡一點,這才讓那血人困惑的停下動作。他抬起手,將那人臉上的血汙拭淨,然後輕聲道:「你其他的天策同袍都已平安入了太原城。」

 

那人聽完這話才像斷了線的人偶一樣倒了下來,趴在墨笙頸間發出一聲嘶心裂肺的長嚎。

 

就像是一頭負傷的狼。

 

 

 

 

醒來時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個陌生的營帳,邢律馬上繃緊了神經。他伸長了手想去勾擱在床頭的長槍,但卻疼得幾乎要再次昏死過去。

 

「你醒了。」墨笙掀帳走了進來,將手上的藥箱隨意地擱在桌上,然後走向邢律。「無須緊張,這裡天策軍在太原的駐地。」

 

邢律沉默了一會。「……與我一同斷後的同袍呢?」

 

「除你之外,還有三個生還者。」墨笙在床邊坐下,示意邢律把左手伸出來。邢律遲疑了一會,最後還是伸出手,看著墨笙將手搭上他的脈上。

 

「我要多久才能下床?」

 

「這就要看你配不配合了。」墨笙走出帳外,再度進來時手上多了一碗湯藥。邢律瞪著在那碗黑漆漆的湯藥裡載浮載沉的紫色蛙腿,忍不住擰起眉。墨笙輕咳了聲掩去自己的笑意,然後執起調羹要餵予邢律。邢律拒絕了,他一手將湯碗拿了過來,然後一口乾了那碗可怕的藥湯。

 

「啊、那隻蛙腿要吃乾淨喔。」墨笙在邢律要把碗還給他時,補上了這句。

 

「……。」他開始懷疑眼前這個萬花大夫是余烈找來整他的了。

 

邢律的傷勢恢復得極快,很快就能下床走動了。這時史思明的軍隊已經在城郊吃了一次虧,不再冒進,轉而選擇了較為保守的戰略──圍城。但太原軍民也不打算坐以待斃,在河東節度使李光弼的命令下,召集了一批工匠,日夜不分的挖鑿地道至城外,另一方面,李大人又嚴令守城將士嚴加防備史思明的輕騎兵突襲,不得鬆懈。

 

史思明的騎兵來到城下見無可乘之機,悻然而歸。

 

在這段稍微平靜點的日子,太原軍民還是各自堅守崗位,做自己該做的事。邢律走在街上,看著一隊一隊的巡邏守軍從自己面前經過,不禁湧起一絲無力。他搖了搖頭,顧不上大夫的醫囑,握著長槍就是對著城角的木樁一陣猛刺。直到他稍微覺得平靜些後才發現身上的傷口已經裂開,他嘆了口氣,在木樁旁坐了下來。

 

一個揹著竹簍的機關甲人用著奇怪的姿勢從他面前走過,它的竹簍裡裝滿了剛捏成的土磚,也不知道要做甚麼用的。

 

邢律一面猜測那些土磚的用途一面因為那些機關甲人在城內穿梭的滑稽模樣笑了出來。

 

「原來你會笑。」

 

邢律愣了一下,轉過頭。墨笙站在不遠處的台階下,一臉驚奇地看著他。邢律歛去笑意,起身道:「墨先生。」

 

「你看上去好多了。」墨笙走到他身邊坐了下來,然後拍了拍自己旁邊的空位。等邢律也坐下後他才續道:「不過還是不要太勉強,這樣好得更慢。」

 

邢律聽完話後臉上浮現一絲羞澀,露出了稍微符合他這個年紀的靦腆笑容。「我怕自己身手鈍了。」

 

「嗯。」墨笙沒有安慰邢律,只是安靜地看著他。

 

微風吹起他如瀑黑髮,散亂在眉間,邢律見狀,忍不住伸出手把墨笙額前的髮絲往旁邊撥,等他注意到墨笙詫異的目光後才注意到自己做了多麼唐突的舉動,頓時有些手足無措。

 

「抱歉。」邢律像是做錯事的孩子乖乖地低頭道了歉。

 

墨笙搖搖頭,然後站起身,引著邢律走上城牆。邢律糊裡糊塗地跟了上去。墨笙站在哨台旁,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了史思明的營寨。

 

「那裡,才是未來的決勝之地。」

 

邢律不解其意,卻還是順著墨笙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但陽光實在是太刺眼了,他甚麼也沒看清,只覺得自己的雙目刺痛得彷彿會流出血淚。

 

安穩沒幾日便又聽得史賊在城外叫囂。李光弼拒不出城,只讓人在史賊攻破城牆時迅速地以先前做的土磚填起。而後,史思明改命士兵至太原城下叫戰,但這些士兵卻無一人回到燕軍的營地。

 

邢律站在城牆上,看著工匠們挖掘出的地道口伸出一米長的金屬手臂將叫囂著的敵軍拖進地道內。那人的下場他是知道的,他和其他同門都曾深入地道,在裡面埋下一個又一個萬花谷出品的機關,只要機關一被觸動登時就會如天女散花般的射出銀針,跌入地道的人也只能困在那幽暗狹窄的地方被射成刺蝟。

 

人道萬花谷醫術絕倫,又有幾人記得我萬花谷機關術亦是獨步天下!

 

墨笙自傲的聲音彷彿又再次在他耳邊響起。邢律想著那人說這話時的表情忍不住微微揚起唇角,挽弓將一個站得離地道口稍遠的敵軍射入地道。

 

見前去叫站的士兵無一人回來,史思明心知其中必有詐,遂不再派人前往太原叫戰,改以更嚴密的包圍網況住太原,意圖使太原城斷糧。太原城內所屯糧草本就被消耗得差不多了,所以史思明這一著很快就收到了成效。

 

李光弼下令出城投降。

 

臨出城前,墨笙走了上前,將邢律手臂上的繃帶紮得更顯眼點,然後拍了拍邢律的肩膀。「我等你回來。」

 

邢律閉了閉眼,鄭重地點頭。

 

 

 

 

邢律率領軍士出城投降。燕軍兵士聽聞此事紛紛走出營帳來看熱鬧,面對那些明顯帶著訕笑的目光,邢律冷靜地走到帥台之下。

 

「卸甲!」

 

然而回應他這聲命令的並非他所領兵士丟棄手中兵刃的聲音,而是他身後十餘個蒼雲用力將手中盾刀砸下地面的劇烈聲響。猛烈的撞擊讓燕軍腳下所站的土地裂開來,露出了他們事先挖掘好並灌滿油的地溝。

 

「舉火!」

 

左右執金吾點燃火把,然後把火把扔進地溝裡。一時間哀號聲不絕於耳,那些跌落地溝的燕軍沒能爬上來,在大火中被燒成了一具具焦碳。被這變故一下驚呆了的燕軍將領這時才反應過來,大聲疾呼著要營裡的士兵準備迎戰,但這卻比不上早已有備而來的唐軍。

 

「舉盾!箭伍預備!」

 

邢律一面下令一面拉開了手上那張三石弓,羽箭疾射出去,正中帥台上那人的眉心。那人伸手往旁邊捉了兩下像是想要捉住甚麼撐住自己,但最後卻徒然地往後仰倒。以此為訊,弓箭手紛紛挽弓,先一步射下燕軍在高台上布置的弓兵。營內燕軍見狀,軍心大亂,倉皇奔走,被隨後而來的天策鐵騎斬於馬下者眾。

 

回到太原城時,天邊只剩一抹餘暉。走到城下的邢律忽然心有所感,抬起了頭,然後就看到立在城頭的墨笙,翻飛的衣袖彷若黑浪。這一次,他就清清楚楚的看清了墨笙眉眼上的笑意,以及那句無聲的「你回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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