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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寒英皺著眉看著一地狼藉。

 

明明,她一早就把情報放了出去的……

 

她跺著腳步,來回於一具一具死狀悽慘的屍首旁蹲下翻看,正當她鬆了口氣的時候卻猛然被握住了手腕。地上那人睜開眼,目光有神,全然不似是重傷頻危的樣子。李寒英擰起眉,正打算說些甚麼的時候背後卻傳來了馬蹄聲,她咬了咬唇,輕聲道了句:「別作聲。」

 

「李先生。」

 

為首那人下了馬,恭恭敬敬地朝看似剛探完地上那人鼻息的李寒英作了個揖。

 

李寒英緩緩轉過身朝他走了一步,似笑非笑地用摺扇敲了敲那人胸口。「你們倒是辦得好差事,糧草給劫了,連個能細問的人也沒留下。」

 

「先生恕罪!」

 

那人與其身後的將士紛紛跪了下來。

 

「在下不過一介草莽,這豈是我能定奪的。」李寒英揚揚手,身旁的人自然地遞上了韁繩。「回城!」

 

「先生,那這些……」

 

「嘛、」李寒英回頭笑了笑,看得仍跪在地上那人遍體生寒。「上天有好生之德,不若就留給那些烏鴉作吃食,也算得上功德一件。」

 

「先生!」

 

那人還欲說些甚麼,但李寒英卻是半句也不肯入耳地一夾馬肚,頭也不回的去了。那人嘴角抹了抹臉,再回首看那盤旋不去的喪鴉,只覺得刺骨寒意揮之不去。

 

 

 

 

離開晚宴回房後李寒英先是坐著閉眼歇息了一會,然後才起身洗臉。原本是要褪下外衣歇息的,但她的動作卻突然停了下來。她輕輕嘆了口氣,在床邊坐下,仰起了頭。「沒出亂子吧?」

 

不請自來的樑上君子嘻嘻一笑,跳了下來。「怎可能。」

 

「嗯。」李寒英將枕下的人皮面具翻了出來交給帶著半邊鐵面的青年。「那些屍體……」

 

「從他們坑底刨出來的,妳別擔心。」唐湜將手裡的面具翻來覆去地看了一會,「行啊,這副我帶回去整理一下。」說完便從懷裡掏出了個小布包遞了出去。

 

「再整個喉結給我吧。」李寒英拉了拉衣領。「我覺得這個黏得不大牢了……對了,那處的活口回去沒?」

 

「妳說我嗎?」

 

突然響起的聲音讓李寒英瞪大了雙眼。她有些狼狽地回頭,卻讓那人的唇擦過了自己臉頰。

 

「哎呀!承蒙盛情招待真是不勝感激。」霸刀青年自若地走到小桌邊坐下,拿起茶壺晃了晃。「咦?沒茶啊?那我收回剛剛那句話好了。」

 

「你、你!」李寒英氣得全身發抖。「下流無恥!」

 

「怎麼這就下流無恥了?食色性也。」柳卯聲攤攤手,轉頭看向唐門青年。「你看,我就說這些讀書人罵人的詞彙有夠貧乏的。」

 

「柳兄,你少說兩句。」唐湜捶了柳卯聲一拳,然後才對著李寒英作了個揖。「小先生,莫要與他一個粗魯漢子一般見識,他就、」

 

「粗魯漢子?」李寒英冷哼一聲。「在下聽聞霸刀山莊也是一代世家,不想竟是出了如此門人。」

 

柳卯聲聞言臉色一變,豁地站了起來。「妳有種再說一次!」

 

李寒英正欲反唇相譏,卻在此時聽到門外逼近的腳步聲。她微微攏眉,竟是拉起那霸刀持刀的手架在自己脖子上,順勢靠進柳卯聲的懷中。

 

「先生、」原本還有幾分酒意的男人敲開房門後看到房內的情形瞬間清醒,高聲大喊:「來人!有刺客!」

 

唐湜與柳卯聲對看一眼,很有默契的裝成了一副暗殺不成,挾持人質逃亡的樣子,一面擒著李寒英過於纖瘦的腰身,一面緩緩退出房外,然後運起輕功離開了那裏。

 

三個人連大氣都沒敢喘一個,直到出了城郊才敢停下來。

 

「鬆手。」李寒英捏著刀刃把它拉離自己頸部遠一些,這時柳卯聲才發現對方的頸子竟是被劃出一道血痕,艷紅的血珠順著李寒英脖子滑了下來。像是入了魔似的,柳卯聲用食指沾起了那即將滑進李寒英衣領的血珠,放進了嘴裡。

 

「你、」李寒英擰起眉,想要破口大罵卻又基於讀書人的矜持硬是忍了下來,不發一語的轉過身走到池塘邊,沾濕了手巾壓在了自己傷處。反倒是唐湜忍不下去,狠狠的踹了柳卯聲一腳。「你做甚?活像是個登徒子似的。」

 

「我、」柳卯聲回過神,神色也有些尷尬。「抱歉。」

 

李寒英抹抹臉,聲音透著點疲倦:「算了。柳公子,能夠告訴我當時你為什麼會在那嗎?」

 

「我負責斷後。」柳卯聲垂下眼。「那時聽到蹄聲以為是敵方的援軍到了,只得出此下策。」

 

「的確是下策,好在他們這回不是拿刀在人身上捅個十七八個洞來驗明死生。」李寒英嘆了口氣,抬起眼直視柳卯聲。「你們走吧,告訴將軍我這三日後便可收網,讓他點齊兵馬準備破城。」

 

 

 

 

回長歌門休息沒幾天蒼雲的調令就來了。李寒英垂下眼,將那紙派任令收進盒裡,然後帶著一絲雀躍的心情收拾著自己不多的行囊。正當她要拿下架上的兵書時背後卻傳來了一個輕慢的聲音。

 

「大美人,又見面了。」

 

李寒英擰起眉,還沒決定好要不要轉身就硬是被人按著肩膀轉了過來。她看著眼前笑得輕挑的霸刀,好一會才回過神扳開了對方仍握著自己肩頭的手,別過頭向一旁侍墨的童子吩咐:「去請大夫,告訴他這有個心脈淤塞不開的患者,其他莫要多言。」

 

「甚麼心脈淤塞不開?」

 

李寒英微微抬眼。「不然你的一言一行怎麼全都活像是腦袋有病?」

 

「咳、」領著那霸刀來的長歌門人咳了聲:「寒英,不得無禮。」

 

李寒英低下頭,不再去撘理那個仍在她身邊打轉的霸刀繼續收拾行囊。原以為這樣就能讓那霸刀消停些,誰知那人竟是毫不知羞地撩起她的長髮

 

「柳公子,你也忒無禮了!」

 

「不要叫甚麼公子,在下柳卯聲。」面對李寒英的怒氣,霸刀仍是嘻皮笑臉的道:「妳可終於理我啦、」

 

他未說完的話全給一方石墨砸了去。一旁的長歌弟子看得幾乎兩眼發黑。

 

「寒英!」

 

李寒英望了一眼仍待在旁邊的師兄,輕聲道:「寒英明白。」說完竟是壓著下擺然後一腳踹向柳卯聲的膝窩硬生生地讓人倒坐在地,而後更是毫不留情的踩上那張讓她生厭的臉。「禮記三十遍,我抄就是了。」

 

 

 

 

「……你沒跟我說這局玩那麼大。」柳卯聲習慣捻在指間把玩的白子在聽完對桌的人的話後掉了下來。

 

「現在你聽到了。」夏灼華敲敲棋秤。「一子。」

 

柳卯聲眼珠轉了轉,捏上棋秤一角就要掀過去,哪裡想到那棋秤卻像是黏在榻上似地絲毫不動。他抬起頭對上夏灼華帶著促狹的目光,不禁敗下陣來:「……我看你那小師妹不會高興的。」

 

「高興甚麼?」李寒英剛跨進門便聽得這一句,不禁挑起眉峰問道。

 

「寒英,妳來。」夏灼華招了招手讓李寒英過去。「妳此番前去甚險,師兄是想讓師兄的朋友陪妳一道,也好有個照應。」

 

「我能保護自己。」李寒英抿起了唇。

 

「但是我會擔心。」夏灼華拉了拉李寒英的手。「好不好?」

 

「……可是他看起來就不像個正人君子。」

 

夏灼華頓了下,轉頭看向柳卯聲。「來,柳兄你也聽到了,給我師妹發個誓。」

 

「嗄?」

 

夏灼華仍是笑意盈盈地。「就說你若對我師妹所行不軌,你跨下那物便會發癢潰膿,再無用武之地。」

 

柳卯聲瞪大了眼,好半晌才顫聲道:「……夏灼華,你好毒辣!」

 

「無毒不丈夫。」夏灼華拿起擱在一邊的杯子,將裡面的茶水一飲而盡,然後掌心一發力,手中的瓷杯便化了粉末,自他手中抖下。「說。」

 

「我、我、」柳卯聲我了半天也沒說出甚麼來,倒是李寒英看得有些不忍,開口給他解了圍:「算了,我相信你便是。」

 

柳卯聲詫異地看了李寒英一眼,見她神情坦然全不似有半分勉強,再看向笑得溫和卻容不得妥協的夏灼華,最終還是咬咬牙,道:「柳某若是對姑娘所行不軌,便叫某絕子絕孫!」

 

「如此。」夏灼華起身給自己拿了個新的杯子,斟滿茶水後對著柳卯聲一揚。「夏某以茶代酒,先謝過柳兄仗義了。」

 

仗義個鳥!

 

柳卯聲心中暗罵卻沒膽直接衝夏灼華大聲。卻是李寒英看了他一會後也取來一只瓷杯,注滿茶水然後舉杯:「寒英也在此先行謝過了。」

 

柳卯聲愣了一瞬,連忙也跟著舉高了自己的杯子。這事看起來似乎就這麼定了,但他出了夏灼華的院子後就看到李寒英靠在鏤花牆上,垂著眼不知在想些甚麼。柳卯聲琢磨了會才開口:「小先生,你在這作甚?」

 

李寒英站直身,看向站在門邊的柳卯聲。「柳公子,我知是師兄強人所難,若是公子另有要事,等離了長歌門地界便可自去,在下絕不為難。」

 

柳卯聲歪著頭笑了笑。「聽說破城那會妳受了傷?」

 

李寒英愣了下。「一點小傷,與家國大事相比,無足輕重。」

 

「嗯……」柳卯聲走近李寒英,將她落下的一綹髮繫到耳後,「寒英,不愧是第一香。」※

 

李寒英皺著眉拍掉了柳卯聲的手。柳卯聲也不在意,輕笑道:「我既然答應了就不會食言。小先生,這一路鞍前馬後,擋刀擋槍自有我柳卯聲護妳周全。」

 

柳卯聲說完,也不管李寒英甚麼反應便自行走向了客廂。

 

 

 

 

也不知道是哪出了問題,竟然讓李寒英曾經在狼牙裡臥底的事傳了出去,是以這一路上並不平靜,竟是連夜裡也難以安歇。好不容易找到了可以歇一宿的地方,卻又在此時聽到了夾雜在風裡的細碎腳步聲。

 

柳卯聲微不可查的皺起了眉,然後按了按李寒英的肩膀。「妳待著,我一會回來。」

 

說完,便推開門奔了出去。

 

李寒英坐在榻上,聽著逐漸遠去的兵刃交鋒聲也沒有絲毫放鬆,取來古琴置於身前,似乎是早預見了接下來的襲擊。果然沒過多久屋上就傳來一陣輕微的跫音。她目光一凜,陡然挑起了一根琴弦。不多時,她頭上的屋瓦便被破了開來,她帶著琴身子一旋,將落下的瓦礫盡數避開然後又坐了下來。

 

三、二、一!

 

見蒙面的黑衣人踏進可攻擊的圈內,李寒英五指一攏,用力一撥,為首那人當即被震飛了出去!但她也沒有閒暇去在意那人是死是活,避開刀鋒後李寒英指間抹過弦上又復挑起,竟是引得餘下二人互相攻擊起來。

 

還一個,在哪呢?

 

李寒英有些不安,卻仍是沒敢慢下手上的動作。突然,她身前的其中一人手垂了下來,並筆直地朝她撞來。李寒英心下一跳,卻也沒忽略了藏在後頭的劍芒,她將古琴一拋,順勢抽出長劍往前刺去!

 

噗叱!

 

長劍沒入了眼前那人的屍首刺中了後頭那個把他當成盾牌的人。李寒英手腕一轉,正要抽回手裡的長劍就見眼前那人被劈了開來,濺得她滿臉鮮紅。

 

「娘的,盡玩些小花招!」柳卯聲惱怒的嗓音從後頭傳來。沒等李寒英反應,倒在她前頭的屍首就被暴躁的男人踹到了一旁。柳卯聲忿忿不平的一邊罵著,一邊伸手抹掉了李寒英臉上的血花。「妳沒事吧?」

 

「我沒事。」李寒英捉住了柳卯聲仍擱在她頰畔的手指,把他的手拉了下來。「柳兄可有受傷?」

 

「沒。」柳卯聲不著痕跡地抽回自己的手。「那幫龜孫子逃得倒是飛快。」

 

李寒英閉了閉眼。「鬧出這麼大的動靜都沒人探頭嗎?」

 

柳卯聲神色一凜,大步走向剛剛被他踢到一邊的屍體把李寒英的劍抽了起來,然後反手拋給了李寒英。「我們這就走!」

 

 

 

 

柳卯聲聽著後頭的腳步聲忍不住回頭瞥了一眼,他看到李寒英雙唇早已泛白卻仍是倔著不肯出聲,皺了皺眉後用力踏上眼前的竹梢借力回身,接著一把將李寒英拉進懷裡,然後才又旋身向前。

 

李寒英微微仰起頭看著似乎仍是一派輕鬆的霸刀青年,還未言謝就先聽得那人低頭輕笑道:「這麼大一塊又香又嫩的軟豆腐,可真是便宜了我這江湖莽夫了。」

 

「……」李寒英抿了抿唇。「多謝,讓柳公子見笑了。」

 

柳卯聲聽李寒英對自己的稱呼從柳兄又變回了疏遠客氣的柳公子就知對方沒讓自己的玩笑話哄過去,他嘆了一聲:「小先生,尺寸皆有所短。」

 

「……我知道。」

 

「那就別一副我欺侮了妳的樣子。」柳卯聲按了按李寒英的頭。「瞇一下,之後還有得折騰呢!」

 

有了剛才的事,柳卯聲再不敢停下,又走了半天的路程便看到了那個插著蒼雲旗幟的營地。柳卯聲在外圍停了下來,讓李寒英整理好儀容後才跟著她一同進了蒼雲駐地。

 

李寒英看著一路陪著她走報到流程的霸刀心中有些疑惑,她原以為青年最多就送她到門口而已,現下看來,對方也沒有離開的意思。

 

柳卯聲注意到李寒英的目光,當即一笑:「橫豎我也沒事做,小先生應當不會介意再收留我一陣子吧?」

 

李寒英看了柳卯聲一小會後才微微勾起唇:「自然是不介意的,只是柳兄的薪俸……不怕柳兄笑話,寒英怕是給不了許多。」

 

「小先生不用擔心,我自會從夏灼華身上好好敲上一筆。」柳卯聲眨眨眼。「屆時還望先生幫襯一二。」

 

李寒英笑意未收,輕道:「如此,還請柳兄多予與援手了。」

 

 

 

 

待她回神時,桌上的油燈燒得只剩一小截燈芯了,李寒英站起身活動了一下才偏過頭看向坐在一旁小桌前的霸刀青年。許是白日被支使得太慘,這會柳卯聲已經伏在岸上睡著了,但又睡得不太安穩,一雙濃眉緊蹙著。

 

李寒英輕手輕腳地把火盆挪過去一些,卻不意瞥見了被柳卯聲壓在臉下的東西,那人竟是畫了七、八隻烏龜,還捱個寫上了白日送文件的蒼雲傳令官的名字。李寒英咬了咬下唇,好不容易忍住笑,然後才解開自己身上的斗蓬,正要覆到柳卯聲肩上時那人就醒了。

 

「別。」柳卯聲揉了揉眼,坐直身。「妳自己留著。」

 

李寒英頓了下,卻還是把斗蓬披到柳卯聲肩上,然後走回自己桌前抱起一疊未處理好的文書又走了回來在柳卯聲對面坐下。

 

柳卯聲翻了翻最上面那冊後輕聲問道:「那麼趕嗎?

 

「得在兵部的人到前處理完。」李寒英面不改色地攤開了書冊,執筆沾墨。「也就這幾日了。」

 

「嗯。」柳卯聲單手支著頰,另一支手往前伸去抹掉了李寒英唇上因為乾裂而滲出的一點血紅。「不覺得辛苦?」

 

李寒英微微偏頭。「覺得我不該來?」

 

「沒有。」柳卯聲自懷裡掏出個小指寬的竹節,取了點口脂沾在李寒英唇上。「誰言女兒不丈夫,這點我早已有所體悟。」

 

「呵。」李寒英輕笑一聲,然後抓住了柳卯聲的手腕。「那麼你問甚麼?還有,你都這樣調戲外邊姑娘的?」

 

「現在可就撩妳一個了,給老子受著!」柳卯聲沒好氣地翻了翻白眼,然後甩開了李寒英的手。

 

靜默了好一陣後李寒英才開口:「我一直都想去看看外邊的世界,但就因為我是女子……換成你,柳卯聲,你能甘心嗎?」

 

不能。

 

柳卯聲張了張嘴,卻還是甚麼也沒說。所幸李寒英也沒真想從他口中聽到甚麼,沾了沾墨後又繼續投入未完的工作中。

 

 

 

 

監軍領著一班文臣倒也走得快,竟是比預料的時間早了兩天半。這些文官的本領也大,進入駐地後沒半天工夫就把蒼雲軍上下刁難得臉色發青,恨不得掄起盾刀把他們全打出去。李寒英也不喜歡他們,但又不能撕破臉,畢竟同為文臣見面的機會不知要比那些將官多上多少。每天,她總得晨坐靜心許久才能忍住打人的衝動。

 

原先柳卯聲是覺得有些好笑的,但見了那些文臣幾次後也品出了點不對勁。

 

那些個的眼睛怎麼老賊溜溜地在人家姑娘家臉上跟胸脯上打轉的!

 

柳卯聲琢磨了幾天也沒能想出怎麼讓李寒英自己留心,只能盡可能地不離左右。

 

戰戰兢兢地熬到了把事情交辦完,李寒英才終於鬆了口氣。想到這邊結束後就回長歌,她心中自是不免惆悵,但思及可以不用再跟這些朝廷來的人打交道,她心情又好了幾分。

 

縱是再看不上她是江湖草莽,再瞧不起她身為女子,監軍還是給她擺了筵席送行。只是她才踏進中帳就立刻後悔沒有藉故稱病逃掉,那些人給她留的位置位在監軍身側,一個『律錄事』※的位置!

 

「李先生杵在門邊做甚麼?快點就座啊!」

主位那人說完後就兀自哈哈大笑了起來。但座下卻是無人應和,列席的蒼雲將官臉色本就不好看,聽他這兩句後幾個火爆的更是直接站了起來,大有要衝上前給他幾分顏色的意思。李寒英扯了扯嘴角,拍了拍其中一個滄雲將領的肩要他往旁邊挪一些,那人會意過來給他勻出了個位置,兩人就擠著在不太大的桌前坐了下來。

 

蒼雲轉頭跟充當僕役的小兵多要了副碗筷,然後才轉頭對李寒英說:「那柳少坐哪?

 

李寒英正覺得煩,張口就直接回了句:「坐你腿上好不?」

 

蒼雲作了個欲嘔的表情後便轉了回去。李寒英自懷中抽了帕子,心不在焉地擦著筷子,一面思索了起來。

 

這邊結束後,她回長歌門,柳卯聲大概是要回霸刀山莊的吧?

 

想到此處,心中竟是突然湧起一股詭異的不適應感。煩悶中,不知不覺就多灌下幾杯由旁人的來的酒。

 

柳卯聲來得比較遲,所以就混在一堆軍階較小的士兵中間坐下了。他看著席上的李寒英酒一杯一杯地灌,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卻又因為離得太遠不知該怎麼詢問。想了一會後,他掂了掂手上的酒籌,接著把它擲了出去,打在李寒英握著的那只酒杯上。李寒英挨了這下卻也沒有鬆開酒杯,但酒水還是不免撒了些出來。柳卯聲原先以為李寒英會衝他大罵,不料平素少將情緒表露出的小先生卻只是微微抬起頭,委屈地看著他,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

 

柳卯聲楞了一下,還沒來得及思考自己下一步該怎麼做就先看到監軍帶來的家妓輕移蓮步,又是一盅酒遞到了李寒英面前。柳卯聲微微皺起眉,當即站了起身,長腿一邁就走到了那姑娘面前替李寒英把酒擋了下來。

 

女子遞來的酒被柳卯聲擋了下來後,有些為難地回頭看了坐在主位的那位大人一眼。那人見了立刻就出聲道:「柳老弟,你這也太不給我面子了吧?不過一杯酒……」

 

「朔白?」李寒英卻在此時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一邊喊著從未喊過的柳卯聲的字一面往柳卯聲倒了過去。「朔白,我熱………」

 

柳卯聲臉色大變,奪過那女子手裡的酒放到鼻前聞了一下後立馬就把酒杯摔到了地上。原先只以為李寒英只是不勝酒力的蒼雲立刻就會意過來:「大人,這可是軍營,別把您那些下作的遊戲帶進來!」

 

「甚麼下作的遊戲!?」監軍臉色脹得通紅。「她一個姑娘、」

 

他話沒說完就被一聲巨響給打斷了。柳卯聲單手摟著李寒英,臉色陰沉地抽出巨刃往放在邊上裝著酒籌的籤筒劈了下去!然後再度揚刀,用刀尖指著那人的鼻子,道:「子罕言利言命與仁,放。」※

 

說完,將刀一收就匆匆帶著李寒英離開營帳。

 

李寒英在他懷裡掙動得厲害,柳卯聲被她這般磨蹭有不免有些意動。他咬了咬牙,停下腳步,握了一捧雪就直接在李寒英臉上抹開。李寒英被寒意一激,稍稍恢復了神智。「……多謝。」

 

「嗯。」柳卯聲應了一聲後就托著李寒英快步走回了她的營帳。

 

進入營帳後,李寒英的神智又混沌了起來,只能勉力強著揪住柳卯聲的衣領,一面喘息一面低喃著:「我不甘心……柳卯聲,我、我不要……」

 

恍惚間,她看到柳卯聲輕輕地撥開了她額前的細髮,親暱的親了親她的額頭,溫柔地說道:「好,我們不要。」

 

 

 

 

柳卯聲抱著她在床邊坐了一整晚。那人靠著床柱睡得並不安穩,手上拿著一塊布巾,想來整夜就在幫她擦臉拭手過去了。李寒英微微抬起頭,就與柳卯聲的眼睛對上了。

 

「醒了?」柳卯聲鬆開他環在李寒英腰上的手。「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

 

「……肩頸僵硬算不算?」李寒英下意識地挪了挪,卻剛好蹭在柳卯聲的那處,她震驚地瞪大了眼。「你、」

 

「閉嘴。」柳卯聲把李寒英抱到一邊,然後站起來拿了放在一邊的水盆。「我又不是死了,讓妳這麼蹭了一夜還沒感覺的。」

 

李寒英坐在床邊看著霸刀青年慢慢地向外走,忍不住就想起了昨夜柳卯聲的表情,幾乎是下意識地開口:「柳卯聲,你是不是喜歡我?」

 

「碰!」

 

霸刀青年一腦袋就撞上了分隔內外的木造屏風上。李寒英嚇了一跳,連忙站了起來,卻被柳卯聲喝住了。

 

「不要過來!男女授受不清喔!」

 

「噗!」李寒英看著那人難得的狼狽無措忍不住笑出聲來,然後連忙咳了兩聲掩飾過去,接著緩緩走了過去抱住了柳卯聲將臉埋在他胸前。「來的時候走得太急,許多風景都沒能細看,回去時就慢慢走吧?等回到長歌門,荷花應該也都開了……」她微微仰起頭。「我們一起去看荷花。」

 

柳卯聲看了李寒英好一會,才掩著嘴撇開了臉,輕輕應了聲:「……好。」

 

 

 

 

 

 

 

 

 

第一香※與寒英一樣,同指梅花

『律錄事』※在酒宴行酒令時負責軒令、判斷的人。通常由高級妓女出任。

「子罕言利言命與仁,放。」※酒籌之一,放是指不用罰酒。這邊是霸刀雖然放過他們,但是放話要他們把仁義道德好好履行在自己的言行上。

寒英跟朔白同出於柳宗元《早梅》一詩,不過年代對不上特此標明。

不知為什麼這些日子多了不少點閱,非常感謝你們的駐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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