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極少見識這般華美的景象,難以計數的燈綴得河面宛若夜空那條銀帶。但邢方對這些卻像是全然不放在心上,洗了把臉後就褪去鞋襪,自得地將腳浸入仍是寒冷的河水中。
薛樸學著那人的樣子脫去鞋襪,然後朝邢方走去,卻不意瞥見了一只卡在石縫的小荷燈。他沒有多想,伸手幫了把讓那只小燈回到河面。但他一回身就看見邢方似笑非笑地瞅著他,薛樸丈二金剛摸不著腦袋,只得疑惑問道:「怎麼了?」
「嗯……」邢方撥了撥水,看向對岸。「嘛、敬請期待。」
不出三天,薛樸就明白了那句話。
面前是含羞帶怯的姑娘,身旁是還咬著大餅的戀人,身後是越過猜測事情經過直接開賭盤下注他跟邢方打起來誰會贏的同僚,而且押在邢方身上的還比較多。
薛樸突然覺得頭好痛。
漫長的沉默讓姑娘原本就不多的勇氣消耗殆盡,眼底漫開水霧,怯生生地喊了聲「將軍……」後便低下頭去,看上去十分惹人憐愛。
薛樸一僵,下意識地看了邢方一眼。邢方還是那副帶著笑的樣子,絲毫看不出喜怒。薛樸抿了抿唇,快刀斬亂麻地開口:「抱歉,我有人了。」
姑娘愣了下,隨即發出了一聲嗚咽,掩著臉跑開了。薛樸看著姑娘的背影嘆了口氣,然後轉過頭。「你吃完沒?」
「幹嘛這麼不開心。」邢方笑了下。「飛來艷福呢。」
「你、」薛樸擰起眉峰。「唉、你也不提醒我一聲!」
邢方聳聳肩。「你手太快,來不及。」
薛樸還想說些甚麼,卻聽到身後傳來叫喚聲。邢方顯然對此是心裡有數的,頭也不曾回地笑著對薛樸說道:「好了,我得出發了。」
「嗯。」薛樸拉了拉邢方頭上的翎羽。「又得錯開好一段時間了。」
「別拉,毛都快被你扯禿了。」邢方拍開薛樸的手。「先走了,晚點記得去李大嫂那把床單拿回來。」
「好。」薛樸頓了一下,才補上一句:「一切小心。」
「知道了。」邢方擺擺手,當即運起遊龍步往西城的方向離去。
薛樸領著蒼雲軍回程時恰好遇上了剛離營的天策騎兵,為首那人見到門外行伍時已經停不下來了,但他也並沒有停下的意思,反而夾緊馬肚催快了速度,待逼至薛樸身前時拉緊韁繩,一躍,便自薛樸頭頂跳了過去。隨行的騎兵隊伍則是一分為二,繞開了門前的隊伍然後又在橋末會合。
等蹄聲漸遠,才有人不確定地問了句:「剛剛那是不是天策的邢校尉?」
然而卻沒有人回應他。
薛樸看了那些飛揚的粉塵好一會才調回頭,沉聲道:「走了。」
看著不知怎麼打探到他已經回營的姑娘,薛樸心中充滿不好的預感,他回頭想叫馬蓉幫忙擋擋,但一向混得風生水起的自家師妹早已不知晃蕩到哪去了,所以他只能隨手拉上了個同門才往營外去,不想還是被攔下了。薛樸費了好一番嘴舌才讓那姑娘暫且離去,一回頭,還啃著人家送來的點心的同門以及天策士兵都一臉幸災樂禍地看著他。
吳逸咳了兩聲,抓了個師妹出來,那師妹也十分機警,當即掐細了嗓子:「你一個大男人這樣巴著薛將軍不覺得羞嗎?你說,薛將軍能看上你甚麼?」
吳逸摸了摸下巴故作思考狀,許久才答道:「呃、臉?」
說完,在場所有人同聲大笑。
薛樸也顧不上被取笑,急匆匆地捉住吳逸的手臂。「她找上蹈矩了!?」
「對啊。」
「然後,」薛樸困難地嚥了口口水。「蹈矩覺得,我是喜歡他的臉?」
「呃、薛老大你別慌。」吳逸咳了兩聲,這才發現事情可能不太好。「我覺得邢校尉看上去沒很生氣啊。」
「……邢校尉縱馬踩你時我也沒覺得他看上去有多生氣。」
「師兄,」馬蓉不知何時跑了回來。「我看你要不要先搬回營裡?現在方方不在,沒準來個仙人跳你就吃不完兜著走了。」
「有誰知道他們這次任務要幾天啊?」
「三五天?」一個天策舉手,不太確定的答道。
「行。」薛樸抹了抹臉。「吳逸,我這幾天去跟你們擠一擠。」
他也希望能快點跟邢方解釋,但對方卻是回來後一連幾天都不見蹤影。薛樸心下焦急,卻又莫可奈何。但他實在是錯估了這姑娘的剽悍,這才幾天工夫就弄得他上街不時受人指指點點,薛樸也不擅言詞,只能沉著臉快步離去。
但這天他卻被叫住了。
「將軍,」賣胭脂的嫂子笑著招呼。「你就是不喜歡人家姑娘,可是白吃了人家幾天點心也該回禮一下吧?」
總算是遇到一個沒要他憐那姑娘癡心的人,薛樸忍不住就停下腳步。想了想,也覺得對方說的頗有道理,於是就在攤前停了下來。然而他對這些卻是毫無頭緒,遲疑了好一會才拿了一個起來。
「換一個吧,年輕姑娘不會喜歡這個顏色的。」
薛樸頓了頓,微微偏過頭就看見多日不見的戀人站在身側,有模有樣地揀了眉筆、胭脂跟香粉。
做生意的見著來客哪有不歡喜的,連忙出聲招呼:「軍爺這些要揀大份的還是小份的?」
「小份的吧。」邢方笑了笑。「她若是早些用完了也好照顧姐姐生意。」
嫂子顯然是被逗樂了:「還是軍爺想得周到。啊、那將軍呢?」
薛樸看了看手上這盒,又看了看攤主手邊的那堆。「就那些跟這個,分開包起來。」
「好好好,馬上就好。」
邢方眨了眨眼。「怎麼又不開心了?」
薛樸沒說話,抿緊唇,拉著邢方就走。路上遇上馬蓉就順手把他自己挑得那盒給了馬蓉,讓自家師妹幫著把謝禮給了出去。
「另外那些呢?」邢方嘆了口氣。「你別告訴我你想自己用了。」
「……你就沒幫我挑過東西。」
邢方有些愕然。
「你選的,」薛樸轉過身,有些憋扭地。「我誰也不給。」
他一時衝動留下了那些脂粉,現在只能如坐針氈地看著滿桌的胭脂香粉。薛樸抬起頭,想要掙扎一下,坐在桌上的邢方也剛好從滿桌的物什裡揀了支眉筆,似笑非笑地望了過來。明白大約是躲不過了,薛樸牙一咬,閉上了眼,然而卻始終沒等到那人動作。
「哎。」邢方輕嘆了聲。薛樸睜眼時恰好就看見他把眉筆擱在了桌上,改拿起了胭脂盒。只見邢方用手指輕捻出一點豔紅,然後點上了薛樸的嘴唇。「你氣色太差了,應當多珍重自己才是。」
「……你也是。」
邢方挑了挑眉,然後低下頭親了親薛樸的鼻子,接著吻上對方唇上那點剛剛自己點上的朱紅。
邢方只在薛樸唇上點一下就退開了。
薛樸伸手抹掉了沾在對方唇上的一點顏色,然後才問:「不生氣了?」
「本來就沒生氣了。」邢方嘆了口氣,抓住薛樸的手指晃了晃。「別老是亂猜。」
「蹈矩,那個、」薛樸吞了吞口水。「我不是因為你的臉才喜歡你的。」
「連這都聽說了啊?」邢方笑了下。「看樣子他們是無聊的很了。」他頓了一下,見薛樸沒有說笑的心思才收起了笑。「又沒甚麼大不了的,幹嘛緊張成這樣?」
「你真的不介意?」
「甚麼理由都無所謂吧?」邢方有點無奈。「問真,你待我不需要這麼小心的。」
薛樸握著邢方的手,用指腹撫過他的手背。「……我只怕自己做的少了。」
「是做的少了。」
薛樸聞言一驚,倉皇地抬起頭。邢方還坐在桌上單手支著頰,笑著看他。薛樸想了一下才站起身把對方圈進懷裡。
「這樣嗎?」
邢方沒有回話卻伸手回擁了他。這樣相擁了好一會薛樸才小心翼翼地湊過來親吻他,邢方知道如果不拒絕等會恐怕會一發不可收拾,卻也還是選擇閉上眼,微微張開嘴方便對方深入。
邢方身上的輕甲是他自己卸去的,還來不及收拾好就直接被薛樸壓在桌上,對方顯然不介意舔到的是甚麼,僅僅拉鬆了他身上的裡衣便將唇舌覆了上來舔弄吮吻。邢方咬牙忍下將出口的呻吟,待胸前的麻癢感稍退才伸手摸了摸薛樸的頭。
薛樸疑惑地抬起頭,等了許久才等到邢方撐起上身在他唇上吻了一下。薛樸只楞了一下就反應過來,按住邢方的後腦勺不讓他退開,然後再度吻了上去,另一隻手則向下探去直接握住了邢方腿間的東西,把那物套弄大了才往後探向張翕的穴口。
躺在桌面上的邢方此時已無力掙動,只能閉著眼感受薛樸粗糙的指腹柔弄他的密處。對方的手指沒弄多久就離開了,再回來時卻是沾了些冰涼的膏體直接探進他體內,膏體在他裡面化開,帶出了曖昧的水聲,而埋在他裡邊的手指則是再熟悉不過地對他敏感處施加愛撫。
薛樸總是有耐心地,非得把邢方那處揉開才把自己送進去,即便如此,他身下的人在他進入時還是溢出了一聲悶哼。他伸手將邢方額上的汗珠抹去,等到對方適應後才開始抽送了起來。
房內曖昧的氣息漸濃,但突然起了一陣大風把門給吹開了,也將原本耽於情慾中的兩人驚醒。
邢方有些難堪地推了推薛樸的肩膀:「……去把門帶上。」
薛樸思考了一會,竟是將邢方整個人托了起來。姿勢突然地改變讓邢方慌得只能摟住對方的脖子,這個樣子進得太深,讓他低喘了好一會才有氣力質問薛樸:「你做甚麼?」
薛樸沉默地親了親邢方的眼角,然後就抱著人走進內室。縱然他沒有刻意動作,但他的陽物還是在走動間有意無意地擦過邢方的敏感處,讓對方即使是咬緊了下唇還是忍不住露出幾聲呻吟。
邢方被放上床鋪後,閉了閉眼後只說了句:「我不喜歡這樣。」
「對不起。」薛樸低下頭親吻過邢方的額頭、鼻尖跟嘴唇,等到對方看起來比較平靜了才又繼續被中斷的情事。
邢方早就在剛剛走動時被刺激得出了精,但薛樸卻還硬挺著。在忍過對方因高潮而驟縮的內壁所帶來的快感後,薛樸才又動了起來,每一下都進得極深,像是要把這些日子的思念都刻進他體內,這般搗鼓了好一會才終於把自己的白液宣洩在對方體內。
躺在他身下的邢方垂著眼,看上去有些疲憊卻又帶了點說不清的情緒。
「還好嗎?」薛樸湊上去親了親邢方的眼角,然後便要退出來,哪想到邢方竟是長腿一勾又把他帶回去。「蹈矩?」
「問真。」邢方微微仰起頭。「我要回天策府。」
薛樸滯了一下才道:「知道了。」
「原先我是想帶你回家的。」邢方笑了笑。「只有六個月,太短了。」
「晚一些時候也沒關係。」薛樸安撫地輕輕碰了碰邢方的面頰,然後手就被對方捉住了。
「我一直都不想你難過,還好……」
「蹈矩,」薛樸語氣一轉,變得凌厲。「我不會,也不想忘掉你。」
邢方楞楞地鬆了手。薛樸也不在意,握著他的手後在他腕上那條還猙獰的疤上細吻。
「……我盡量。」邢方抿了抿唇,然後又笑了。他微微偏著頭,輕聲道:「問真,我喜歡你。」
突然聽到這麼一句,薛樸忍不住瞪大了雙眼。像是怕對方不肯信一樣,邢方又重複了一次:「問真,我喜歡你。」
接著他便攬著人倒回床鋪,主動開啟下一輪的情事。
子時剛過。
查覺到身旁動靜薛樸迅速的睜開了眼,然而對方動作更快地直接點住他的穴道讓他動彈不得。
「能夠用同一種方式算計你兩次的,我應該是第一個吧?」邢方在床邊坐下,背著光看不清他臉上此刻是甚麼表情。他握住薛樸的手,親了親他的指間後往他手裡塞了個冰涼的物事。「不是甚麼值錢的東西,你若還瞧的上眼就留著,不喜歡就扔了吧。」
說完,邢方就起身抓起擱在床邊的長槍轉身離去。
「邢蹈矩!」
邢方的腳步頓了下卻沒有停留,出了門後就直接甩了輕功把他們曾經一起生活的小屋拋在腦後。待得薛樸衝開穴道又哪裡還追得上他。
薛樸握緊了手中的腰墜,想摔卻又捨不得,只恨恨地捶了床板一拳。
「邢蹈矩你這他媽的王八蛋!」
等在西城外的是一支軍容整齊的騎兵。馮駒騎在馬背上,手裡還握著踏雪的韁繩,不時回頭張望。
「副尉,子時已過三刻。你說校尉會不會讓薛將軍拘住了?」
「不會,他倆都是明白人。」馮駒不耐煩地揮揮手。「再等一會,他再不來就讓他自己用跑的回去!」
他話才剛說完身旁的馬匹上就落下一個人。馮駒沒好氣地把手上的韁繩拋了過去,一邊問道:「好好道別過了?」
邢方接過韁繩,輕輕應了聲:「嗯。」
馮駒才要放下心來就立刻覺得不太對,忍不住就多問了句:「你怎麼說的?」
但邢方卻像是沒聽到他的話似的,微微別過了頭。
「……我要是薛問真,找到你第一件事一定是先打斷你的腿。」
「閉嘴。」邢方悶悶地罵了句,然後才抬起手用力揮下。「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