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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方一直都知道自己運氣不算太好,但也沒想到會背到這種地步。幾個校尉一看到他手上的紅籤頭就歡呼起來,雖然末了都收了笑意上前寬慰了兩句,但一點也無法讓人開心起來。

 

馮駒看著垂頭喪氣的邢方忍不住拍了拍他的頭。「又負責斷後啊?」

 

「其實,」邢方嘆了口氣,「應該是假裝斷後,實際上我們要把安慶緒所領中軍引到設伏的堡壘下。」

 

「我觀閣下印堂發黑,想來是上巳沒有好好洗過,光顧著看人熱鬧了吧?」馮駒嘆了口氣。「就右虞侯騎兵五百人當誘餌?也太看的起我們了。」

 

「正常狀況下的確是騎兵斷後的。」邢方勾著馮駒的脖子。「走吧,去跟弟兄們宣佈好消息。」

 

 

 

 

鼓聲響起時列於陣前的弓弩手率先朝敵陣放箭,列於騎兵陣前的邢方倒數著箭襲的次數,然後在箭雨稍緩時勒緊了韁繩讓馬兒躍過前方弩兵列直衝敵陣。長槍將對陣的敵軍掃下馬,接著馬蹄毫不留情的落下,或許踩碎了那人的肋骨或頭蓋骨,但那不是他該在乎的事。

 

綿長的鼓聲正在引領他尋找下一個目標。沒有猶疑,他將長槍刺進了敵人的血肉之中。

 

過午後,中軍已經有後退的趨勢。邢方同馮駒打了個手勢,右虞侯騎兵順勢填上了那個因中軍後退而露出的空缺。他們一面留心後撤的狀況,一面與敵軍交戰,等到軍隊主力拉開敵距後才緩緩往後撤。

 

安賊沒有察覺這是個陷阱,緊迫地追在後頭,直到他們到了堡壘之下。

 

除去風聲外,這裡安靜得嚇人,而劃破這份寧靜的事再度響起的鼓聲,以及隨鼓聲落下的箭雨。

 

右虞侯騎兵就這樣立於山險看著底下紛亂。但以胡騎為主力的狼牙軍反應也快,見勢不對便要往後撤。邢方坐在馬背上,眼睛緊盯著箭塔,在第二波鼓聲漸歇時,朱紅的令旗揮了下來。

 

「第九、十小隊留下看護傷患,待我們離去後就把傷員往後送。其餘人,追!」

 

 

 

 

安慶緒退回鄴城後,軍隊便在鄴城外駐紮下來,一邊等著其他節度使率兵來援,一邊則是堤防史思明前來襄助安慶緒。在李歸仁進駐滏陽後,局勢便又再度緊張起來,雖說敵軍隱而未發但軍中主將自不可能完全不加防範,作為開道以及殿後的左右虞侯騎兵因而每日都須有人出外偵查。

 

結束完探查工作,邢方便先回了自己的營帳統整這幾日收集的情報,但肩頭的劇痛卻不容許他繼續這樣忽視下去,他皺著眉把肩甲卸了下來,一摸,果然底下的箭瘡又裂了。他找來水跟布巾,剛把血水拭淨就聽到外邊喧嘩起來。邢方疑惑地轉頭,恰好就與闖進他帳裡的薛樸四目相對。

 

「呃、」邢方愣愣地看著臉色不虞的薛樸,好半晌才乾巴巴地擠出一句,「好久不見?」

 

薛樸沒有回話,他大步邁上前把邢方扳了過來,仔細看了他的傷處後才開口:「這麼糟心的手法……自己挖的?」

 

「營裡一直很缺軍醫。」邢方抿著唇笑了下,發現眼前的人不買帳後才補上:「我後來還是有去讓軍醫看過的。」

 

薛樸深深吸了口氣,把情緒壓下來後才拿起了擱在邊上的金創藥幫著上好藥包紮起來。邢方單手支著頰,笑著看著戀人一臉嚴肅地幫自己包紮傷口。

 

「好了,」薛樸把結打好就往後退了一步。「你動一下試試。」

 

邢方依著薛樸的話轉了轉手臂,確定可以活動自如後才仰著頭對薛樸道了謝。

 

薛樸微微勾起唇,在邢方身旁坐了下來。「要不要解釋你大半夜逃跑的事?」

 

「咳、」邢方有些尷尬地咳了聲。「你不覺得刻意把你叫起來道別很奇怪嗎?」

 

薛樸無奈地嘆了口氣:「但是我都醒來了。」看著邢方瞬間愣住的表情,他有些頭疼地捏了捏眉心。「把這個老是喜歡先動手的毛病給我改掉!」

 

「……薛將軍,麻煩你尊重一下我這個跟他同帳的人好嗎?」馮駒提著食盒站在門邊,看上去一臉無奈。「還有,你怎麼跑這來了?你跟我們不同營吧?」

 

「噗。」邢方沒忍住笑了出來,換來戀人跟自家表兄同時射來的責難眼神,他咳了兩聲後就乖乖低下頭裝出一副正在反省的樣子。

 

馮駒只瞪了邢方一眼後就轉了回去,對著薛樸說:「你上頭那位可比我家元帥嚴厲許多,自己收斂點,不要害他。」

 

「駿卿。」邢方偏著頭微笑道:「不要說了。」

 

「這時候就知道要喊我的字了?」馮駒沒好氣地白了邢方一眼。「先吃飯,等等把藥喝了。」

 

「我以為我們兩營要一起往衛州去的。」邢方敲了敲桌子。「這些日子的偵查不就是為了這個準備的嗎?」

 

馮駒自然是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的。但薛樸聽了以後臉色卻瞬間沉了下來,他幾乎是帶著恨意地開口:「被觀軍容使駁回了。」

 

「好吧。」邢方嘆了口氣。「我先把這一旬的情報整理出來,駿卿你等等幫我把之前的檔案繕一份送給河東節度使。」

 

「我可以……」

 

邢方轉頭看了自告奮勇的薛樸一眼,笑著打斷他:「滾。」

 

 

 

 

「嗯……」

 

邢方側著身倒臥在凌亂的床鋪之中,身上的人牢牢扣住他的腰,猛烈的進出他的身體,腿間的那塊軟肉在墊在身下的中衣上蹭出一點濕意。他有些難耐地要去碰,卻被人拉住了。邢方疑惑地睜開眼看著薛樸,薛樸卻是壓下了身子,湊上前親了親他泛紅的眼角。

 

「再陪我一下,嗯?」

 

邢方皺了皺眉,雖然仍舊不解但也沒有掙扎,任薛樸把他的手縛在身後。薛樸其實綁得很鬆,幾乎是稍微一掙就能掙開的程度,但他身下的人卻是動也沒動,只是情狀迷離的望著他。薛樸頓了下,終究是沒忍住傾身向前吻住邢方,然後順著他的頸子項下,一面在他背上烙下印記一面抽插起來。

 

邢方垂著眼承受薛樸的索求,那人進得並算不太深,卻每每都要在他敏感處斯磨一陣才肯離去,逼得他承受不住地微微顫抖起來。腿間的濕意逐漸漫開,薛樸趁著邢方還沒能理解發生甚麼事時把他的腿拉得更開,接著撞進對方體內深處,幾下鼓搗後便在對方體內宣洩出來。

 

「……這樣很難清理。」

 

聽到這聲嘆息,薛樸手上的動作頓了下才把本來綁在對方手上的腰帶扯開扔到一旁。邢方微瞇著眼,任憑薛樸把他擺弄成跪坐在他腿上的姿勢,然後繼續在他體內刮搔。

 

薛樸有些討好地清了清邢方的耳後。「我幫你清。」

 

但邢方卻沒有回話,他靠在薛樸胸口,休息了一會才呢喃道:「……只能再一次,我明天還得離營。」

 

薛樸的回應是用力摟住了他,然後在邢方耳邊輕道了聲:「好。」

 

這般胡鬧了大半夜兩人都累了,但身旁的人一有動靜薛樸還是很快就醒了過來。

 

「醒了?」邢方的表情有些尷尬,他咳了聲後別過頭, 「把頭轉過去。」

 

薛樸這才注意到對方的樣子,他坐起身朝邢方伸出手。「我幫你。」

 

「不用!」

 

邢方剛吼完就立刻露出有些懊惱的表情。他掙扎了一下,索性也就不清理了,將放在床邊的衣服抖開後便穿了上去。

 

「……幾時離營?」

 

「再半個時辰。」邢方整好衣冠後才回過頭。「時間還早,你再、」他話沒說完就遭薛樸攔腰抱起,接著上身被壓在床上,下身一涼,薛樸竟是將他的褲子扒了下來。

 

「薛問真!」

 

「我沒打算再做甚麼。」薛樸一手壓制住邢方,另一隻手則探入他身後的小孔將先前留在裡面的濁液引出,等覺得差不多了才把擱在一旁的水盆勾過來,仔細地將對方的下身擦拭乾淨。

 

邢方幾乎是一察覺到壓制自己的力道變輕就掙了開來,慌慌張張地穿上褲子。薛樸一時沒能明白對方的舉動,待看到邢方紅得幾乎要滴出血的耳廓才訝異道:「你在害羞?」

 

「閉嘴!」

 

「以後都我來清。」薛樸拉住邢方的手腕,微微仰起頭。「你還好嗎?」

 

「……鬆手,我得回去了。」

 

「嗯。」薛樸親了親邢方的手指。「路上小心。」

 

 

 

 

回營後不久邢方就被人攔了下來。

 

面對如此直白的邀約,邢方有些錯愕。他是知道在男多女少的軍中士兵互相撫慰並不算少見,但卻未曾想過會發生在自己身上。他轉頭去看走在他身旁的馮駒,但對方只是對他攤了攤手表示愛莫能助。邢方想了一會才開口:「我似乎沒見過你,你是哪個營的?」

 

來人挺起胸膛。「右廂二營武尚德。」

 

邢方抓了抓臉。「武……校尉?承蒙厚愛,但我沒有這方面的需求。」

 

「邢校尉不必擔心。」武尚德忙道。「某在家鄉已有妻室,校尉可不必擔心我會在戰後多加糾纏。」

 

邢方聽了以後表情更加古怪,與馮駒對望一眼才道:「兄臺既然已有妻室,那為何……」

 

「邢兄問得奇怪,你與蒼雲的薛將軍不也如此?」那人自己笑了一陣,見邢方反應與他所想相差甚多才收起笑,追問道:「難道是他脅迫於你?」

 

「武校尉多想了。」邢方輕笑道。「我與問真的關係不是你所想的那樣。」

 

武尚德顯然並不相信邢方所言,但他也看出眼前的人並不願意與他解釋,所以又是客套了一番後便回去了自己的營區。

 

邢方看著他的背影微微蹙起眉。他彈了下手指,馮駒就會意地向前。

 

「和馬蓉通個聲氣,要底下的人不管聽到甚麼都別理。」

 

馮駒聽了後忍不住質疑:「怎麼回事?」

 

「大概是這幾日留宿在問真帳裡被看到了。」邢方揉了揉眉心。

 

「那你還打算繞過薛問真?」馮駒聽完後皺起眉。

 

「應該不至於會鬧到他面前,不需要特別給他添堵。」邢方說完就往前邁開步伐。「走了。」

 

不知是有人刻意散播,又或者是大軍困在鄴城外太過苦悶需要點事情轉移注意力,一些不太好聽的耳語便流傳開來。軍中多以所從將官為尊,底下的士兵無不把自家領導者看得極重,邢方手下的騎兵受他管束自是不予理會,但蒼雲軍可就不受他管轄,絲毫聽不得那些把薛樸說得邪佞貪色的閒言,一天與人起個兩三次衝突也是常有的事。

 

邢方看著眼前的紛亂覺得有些頭痛。他一手捏著眉心然後揚起一掌,他身後的騎兵就上前把打成一團的人分開。

 

「拖下去,各杖二十。」

 

「校尉……」

 

「嗯?軍中嚴禁無故械鬥,你們可曾記得?」邢方微微挑起眉。「還是你們有誰要與我分說,這是為了何故?」

 

饒是方才鬥得火熱朝天,什麼難聽話都出口了,現下在正主兒面前卻是誰也沒敢說話。

 

邢方自然是明白的,當即收起了笑。「我就把話擱在這,我的私事,我不想也不需要放諸公評。再有下次,休怪我不客氣!」

 

 

 

 

「蹈矩!」

 

邢方從文件中抬頭看向闖進他帳裡的人。「怎麼了嗎?有新調令?」

 

「不是。」薛樸大步向前,然後在案前停下。「為什麼不告訴我?」

 

「你指的是什麼?」邢方偏著頭,一臉疑惑。

 

「早上的事。」薛樸深深吸了口氣。「你該告訴我的。」

 

「你覺得我的處置不妥?」邢方微微挑起眉。「私鬥再加上不敬營中長官,我覺得我的處置很寬厚了。」

 

薛樸搖搖頭。「你明明知道我的意思。」

 

「我不明白。」邢方捏了捏脖子,然後站起身。「薛樸,我到底哪一點讓你覺得我不能依靠,又是哪個地方讓你覺得我需要被保護。我跟你一樣,是個男人。」

 

邢方少見的厲色讓薛樸一時說不出話來,只能呆立在那。卻是邢方見了他這模樣後稍微緩和下來,輕輕嘆了口氣。

 

「關於今天的事,我早已有心理準備。」邢方閉了閉眼,然後才繼續說道,「想來是從雁門關到太原,週遭的人待我倆都太過寬和,所以你才忘了我們之間不只有性別的問題,還有軍階上的差距。」邢方頓了下,自嘲地笑了笑。「那時你如果以此相脅,我的確是拿你沒什麼辦法。」

 

薛樸往前邁了一步,遲疑了一下才摟住邢方。邢方也沒有推開他,靜靜地趴在他肩上好一會才開口。「我知道你不會這麼做,但旁人不見得也這麼想。」

 

薛樸拍了拍邢方的背。「終究是讓你受委屈了。」

 

「沒什麼委屈不委屈的。」邢方的聲音還是很平靜。「倒是你,我早說了我們之間關係的主導權在你,你若是想止血就趁早。」

 

薛樸一驚,連忙把邢方推開一點。「你什麼意思?」

 

「就是要繼續或分開都由得你的意思。」

 

薛樸的表情變了幾變,好一會才啞聲道:「……離開太原那晚,你明明說了喜歡我的。」

 

「嗯。」邢方一屁股坐上背後的桌上。「但、」

 

「我那時其實是很高興的,那是你第一次直接說喜歡我。」薛樸看著邢方訝異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來。「對,你沒有說過。然後,你當晚就跑了。」

 

「……我有道歉嗎?」邢方不太自然地別過臉。

 

薛樸有些無奈。他輕輕吻了邢方的額頭一下後才繼續說:「我知道你一向都能把自己的事處理得很好,但是你甚麼都不跟我說,讓我有種被你排拒在外的感覺。就像這次,這不是你自己的事。」

 

「咳!」邢方舔了舔下唇,看上去還是有點不自在。「……我是不是對你做了很過分的事?」

 

「你是太寵我了。」薛樸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把邢方的頭按在自己胸口。「蹈矩,就跟你說的一樣,我也想成為能讓你依靠的人。」

 

聽完話,邢方低下頭,似乎是感到有些鬱悶。薛樸伸手順了順他的頭髮:「怎麼了?」

 

「對不起,讓你難過了。」邢方抬起頭。「我會盡量改過來。」

 

「等等我去找魯將軍談談。」見到邢方皺起眉,薛樸伸手把對方眉間的摺痕揉開後才續道:「這不算是濫用權力。依照規定本來就該稟告上級,把有私隙的士兵以免貽誤軍情。」

 

「……我忘了。」

 

「你要是甚麼都想到做好了,那我還真不知道自己有甚麼用處了。」薛樸笑了笑。「還忙嗎?那我先走了。」

 

邢方轉頭看了一眼桌上那堆東西,頓了下才轉回來。「還能再陪你一下。」

 

「這樣啊……」薛樸故作思考的樣子。「那校尉留我下來要做甚麼呢?」

 

「咦?」邢方眨了眨眼,猝不及防地愣住了。

 

薛樸忍不住笑了出來,湊上前吻了吻邢方的嘴角。「不鬧你,桌上那份是要交上去的吧?弄好了我跟你一起過去。」

 

「噢。」邢方歪著頭,覺得似乎有些古怪卻又說不上來,最後還是依言坐回了位子上。

 

薛樸在原地站了一會,見邢方投入公事眉心思顧及到他這邊才轉身出了帳,朝等在外邊的人道了句,「多謝。」

 

「嗯。」馮駒靠在武器架上,有些隨意地擺擺手。「他就這個樣子,總覺得自己能把一切處理好。你若不嫌煩就幫著盯著點,最少,不要懷疑他。」

 

薛樸低下頭,反覆把馮駒的話放到嘴裡咀嚼幾次才抬起頭,認真允諾:「我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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