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間鼓聲震天。
邢方與騎兵一二隊隱匿於林間不發,靜靜地等待著。約莫一炷香後前去探察的偵查兵就回來了,還沒等他說話邢方就先開口了。
「有多少人?」
「目測約一隊。」
邢方沒思考太久就作出決斷:「二隊留下看守糧草,一隊隨我前去。」
「得令!」
狼牙這支小隊意在擾亂軍心而不是真正準備攻擊,故而野營內佈置並不嚴謹。邢方先挽弓射掉擊鼓手後,騎兵才從正門湧入。
「先解決上面的弓箭手!」
馮駒聽到後立刻按著馬背騰空而起,一槍先掃落對方手上的弓後,槍尖隨即刺進那人咽喉。一會後野營便被打了下來,只剩零星幾個倉皇出逃。
一隊隊正驅馬向前,「校尉,要追、」他那個『嗎』的音還沒發出來就看到邢方跟馮駒分別抽箭彎弓,準確地把敵人的腦袋射了下來,然後同時回頭,疑惑道:「要追什麼?」
「……頭兒,你們這樣我們壓力真的很大。」
等在營裡的是一個好消息跟一個壞消息。好消息是邢方被拔為前將軍,壞消息則是原本的前將軍因箭瘡復發而暴斃。
這些日子以來,史賊雖不曾大舉來犯,但零星的騷擾卻是不斷,再加上四面八方傳來的鼓聲,讓人時刻都有大軍將犯的感覺。前將軍便是聽聞鼓聲以為敵軍已至,匆忙準備迎擊以致舊瘡裂開終不能治。
邢方與馮駒一同去了將軍帳把將軍的公務接手過來。一路上雖是有不少人道喜,但彼此心中都是沈重並無歡意。
「呦!以後要跟著一塊喊你頭兒啦!」原本直屬將軍的步兵校尉李元見了邢方率先揚起一掌。「為表忠心,我已經先去料理了那個姓武的了,快誇我!」
「……你是很想吃軍杖嗎?」邢方很是無奈。「軍中、」
「嚴禁私鬥,我知道。」李元挑起眉。「所以我上演武台點他上來揍的。看屁!你自己以前也這麼幹的!」
「平川你都當爹了可不可以收斂點?」邢方嘆了口氣,「我以為你告假了,嫂子生二胎了不是?」
「是啊。」李元點頭。「怕你人不到禮也不到,所以親自來要了,快,交出來!」
邢方心知他是為了緩和自己的情緒,故而也只是笑著應了,「回去一定補上。」
「那個……」李元想了一下。「薛樸?是不是送你珍珠釧的那個?」
「對。」
「那麼早就看對眼了?」李元訝異道 。但轉瞬間他又變了語氣,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總歸是你不爭氣,要是早早拼個將軍出來現在哪來那麼多垃圾話!」
「你以為將軍的位子是地上隨便撿都有的嗎?」馮駒沒好氣的翻了翻白眼 。
「那是你沒天份又晚入府啊馬三郎。」李元伸手搭著邢方的肩。「蹈矩是不是?」
「三馬只是入府晚,不然他可比我強上許多 。」邢方微笑道。「平川,我沒事,謝謝。」
李元張了張嘴,最後只說了,「飛馬營張夏最愛掛嘴邊那句你還記得嗎?」
為了兄弟,兩肋插刀,在所不辭。
「我記得的。」邢方眼神柔了下來。「但還是謝謝。」
「神經!」
忙了整天,那群不怕事多的也不知道哪弄來的酒,不好拂了眾人心意,邢方也只得陪著喝了幾杯。他平素不飲酒,但也只是嫌酒氣熏人,怕醉態弄醜而非不能喝,然而這點卻也只有馮駒跟房立言知曉。是以酒過三巡,眾人皆醉,他卻還能挨個把人送回各自的營帳。
臨到睡前被馮駒趕出來,邢方這才想起如今他也有了自己的營帳。他慢慢地走了自己的營帳,那人就像一座雕像般抱著盾刀立於門口,仿佛是在替他守夜似的。
「問真。」
邢方喚了一聲,那人便抬眼望來。邢方微笑起來,大步走了過去。
「怎麼在這吹風呢?」
「我總不好自己進去。」薛樸低下頭,親了親邢方嘴角。「喝酒了?」
「是喝了點。」邢方一面說一面把薛樸拉進帳裡,不太熟悉的找出火盆點了火,送到薛樸腳邊。
「比起關外,這點風又算得上什麼?」薛樸脫下大氅放到一邊。「恭喜你。」
「恭喜嗎?」邢方垂下眼,把水杯遞給薛樸後在他身邊坐下。「我倒寧願一直當個校尉。」
「但是那麼多人升的卻是你。」薛樸放下杯子,把邢方摟過來,給了他一個極盡纏綿的吻。
恍惚間,邢方感覺自己的肩甲被卸下。他只道是多日未見對方起了那方面的心思,也就靜靜地任人挑開了衣襟。薛樸的手在他肩窩輕撫,帶著薄繭的手撓出了一絲癢意,卻又沒有進一步動作。正當邢方感到困惑時,薛樸開口了。
「聽到李將軍死訊時,我心中很是害怕。」薛樸低下頭,在肩上的陳年舊疤上啃了一口後便幫邢方拉好了衣襟。「箭瘡復發,多像會發生在你身上的事。」
「別擔心。」邢方有些無奈。「我能照顧好自己……你這什麼眼神?」
「不相信你的眼神。」薛樸老實道。
邢方聽完嘴角抽了抽,踹了薛樸一腳猶不解氣,但環顧四週也只得一杯薛樸未喝完的水。薛樸順著邢方的目光看去,自覺地拿起水杯在邢方驚愕的目光下將水從自己頭頂淋下。
「做甚麼呢?」邢方抬手去擦薛樸臉上的水珠,卻被薛樸抓住了手腕。
「惹得將軍不快是某的不是。」薛樸微微勾著唇,引著邢方的手湊到嘴邊親了下。「故而自罰一杯。」
「自罰一杯是這種罰法嗎?」邢方有些哭笑不得。「況且,剛剛那也只餘半杯不到吧?」
「你覺得不夠?」薛樸挑起眉,然後站了起身拿過桌上的茶壺。
「別!」邢方連忙攔下,無奈嘆道:「算我怕了你了。你這模樣……」他伸手撥開薛樸落下的濕髮。「萬一人問起為何獨獨我這塊下了大雨傾盆我該怎麼回話?」
「下雨天,留客天。」薛樸微笑著看著邢方。「天留我不?」
邢方靜靜地看著他,過了好一會才閉上眼,仰起臉,吐出一字:「留。」*
對方在床第之間總是安靜的。不是指不發出聲音,而是對他的求歡從無抗拒。薛樸看著倒臥在自己身下,因為剛剛的親吻而臉上帶著薄暈的人,突然怔忡起來。
他突然想起了在龍門客棧裡,邢方即便是中了藥仍是端方自持的樣子。卻是邢方久久沒等來薛樸的動作疑惑地睜開了眼。
「問真?」
薛樸聽到邢方的叫喚才回過神,然後伸手把對方拉起來讓他坐在自己腿上。
邢方湊過去親了親薛樸的面頰,「怎麼了?」
「只是想起龍門荒漠那會你說了這事煩厭的很。」薛樸頓了下,「蹈矩,你知道你若不想可以說不要的嗎?」
邢方愣了一下,忍不住笑了出來。「好啊,那你自己擼。」見薛樸真的打算推開他,邢方才無奈道:「別鬧。」
「可、」
「可是我喜歡你啊。」邢方笑著看著薛樸閉上了嘴。「怎麼?想明白沒有?」
「……還是算了。」薛樸抹抹臉。「我沒準備,怕是要傷了你。」
「箱子裡有盒活血的藥膏。」
薛樸神情複雜地依言找到膏藥,打開了盒子,裡面卻是沒有少過半分。「哪來的?」
「孫先生給的。」邢方朝自己背上比畫了下。「攻城那時讓碎石波及青了塊,孫先生就給了我一盒。」
「……然後你連開都沒開過。」
「麻煩,那連小傷都算不上。」邢方撇撇唇。「趕緊用掉我好把匣子還給先生。」
「你就該讓先生們好好訓你一頓。」薛樸帶著藥爬上了床,「傷哪了?」
「早就一點痕跡都沒有了,」邢方對他的糾纏不休微微皺起了眉,卻還是指了給薛樸。「你自己看。」
薛樸就著昏黃的火光仔細看過邢方剛剛比劃過的地方。誠如他所言,早就不留一絲痕跡,但除了邢方剛剛說的傷外他身上還有大大小小的疤痕,薛樸一一用唇舌數過那些他知道或不知道原因的傷痕,在他腰窩流連,最後在那留下一個清晰的吻痕。邢方也明白接下來等著的是甚麼,所以在薛樸的手環過來時便自覺地抬高了腰,方便薛樸進入。
一根手指變成了兩根,在裡面抽插揉弄帶出了些許曖昧的水聲。未待那處完全軟下薛樸就又添了根手指,直接抵在邢方敏感處或輕或重的揉壓。懷中的人因而微微顫抖起來,再也忍不住地溢出呻吟。薛樸的眼神暗了下來,把手指抽出後便把邢方翻了過來,拉開他的腿將自己送了進去。
薛樸傾身細吻邢方的面頰,看著邢方睜開眼,將手環了上來,內壁也由原本的排拒漸漸軟下後他才動作起來。他先在淺處廝磨一陣才重重撞進深處,一連抽送了幾下直到邢方發出受不住的嗚咽後才放緩了速度,調整角度直接頂在他體內的那處敏感上。對方體內的軟肉在他進入時熱情地迎上吸吮,在他退出時不捨的挽留,原本半勃的性器在兩人腹間磨擦出一點硬度。薛樸捉住邢方腿間的東西上下撫慰,聽著對方喉間滾著的低吟變得急促,最後濕潤了他的掌心。他看著對方半睜著迷濛的雙眼,低下頭給了邢方一個熱切的吻,幾下抽送後才在邢方體內釋放出來。
結束後薛樸擁著邢方躺了好一會才坐起身打算去拿熱水。
「你要回去了?」
聽到聲音,薛樸低下了頭。邢方的眼睛還是閉著的,彷彿剛剛的聲音只是他的幻覺。薛樸撥開散在邢方額前的頭髮,「我去拿點熱水。」
「太晚了,就別這麼麻煩。」邢方睜開眼。「晚點我自己處理就好,再陪我躺一下?」
薛樸彎身親了親邢方的額頭。「我一會就回來了。」
邢方皺了皺眉,也不說話,閉上眼背過身去顯然是不打算再搭理薛樸了。薛樸見他這模樣也愣了一下,而後忍不住勾起唇角。
這人竟是鬧起小性子了。
「蹈矩,我真的一會就回來了。」薛樸又吻了吻他的耳朵。「嗯?」
邢方被他擾得沒辦法,只得轉頭,「隨便打點水進來也就是了。」
「天太涼了。」
「哪裡就這麼嬌慣了。」邢方嘆了口氣。「算了,隨你吧。先幫我把裡面的東西弄出來?」
「樂意之至。」
「邢蹈矩還沒來?」李元站在校場之上,抹去自己一頭的汗,看向還在與同門對招的馮駒。「怎麼回事?當上將軍就鬆懈了?」
馮駒一槍掃向與他對練的師弟下盤,趁對方退避之時將槍尖抵上對方頸部,在對方稱降後才收了兵刃,沒好氣地應道:「誰知道,他從來沒這樣過。」
「馮駒!」馬蓉快步走進了校場,足下一點一蹬就到了馮駒面前。「你有沒有見著我師兄?」
「沒。」馮駒翻了翻白眼。「蹈矩都還沒進來他來做甚、」他話沒說完就臉色一變,與他對視的馬蓉也是一樣,齊齊望向主將營帳。
「我去瞅一眼看上邢蹈矩的那瞎子長個甚麼樣!」
「什、」馮駒還沒反應過來李元就已經掠過他身邊,他連忙追了上去。「李平川!站住!」
「問真,該起來了。」
薛樸睜開眼,就見邢方已經穿戴整齊地站在床邊。
「起晚了,已經過了晨訓的時間了。」邢方看薛樸仍舊沒有動作,索性把擰了巾子過來幫薛樸洗漱。薛樸乖乖地仰起頭讓邢方拿著沾了水的布巾擦拭,而後在對方要縮回手時拉住了對方的手親了一下。邢方輕笑起來,「我先去拿早飯,晚點陪我對招。」
「你身體沒問題?」
「難道遇上狼牙軍他們也會顧惜我幾分嗎?」邢方挑眉。「不合理的要求是磨練。」
薛樸重重嘆了口氣。「……知道了。」
外頭在此時卻隱隱約約傳來了兵刃交鋒聲。
「李平川你少鬧事!」「我就看一眼而已啊!」
薛樸皺起眉。「李平川?」
「李元,李將軍的副手。」邢方丟了一件他自己的中衣給薛樸。「你我身量差不多,湊合著穿。」
薛樸淡淡應了聲,「嗯。」心中卻尋思道莫非這李元是不服邢方成為他的上司,前來找晦氣了?他朝邢方看了一眼,低嘆一聲,也知道對方不會願意讓他插手攪和。
邢方注意到他的目光看了過來,偏著頭思考了一下才道:「平川不會特意來找我麻煩,他就性子比較直一點而已。」
薛樸無奈地笑了笑。「那現在?我出去讓他們消停點?」
「不,我自己去。」邢方活動活動了筋骨,取了自己的長槍。「恰好拿他們練練手。」
走出營帳後邢方先觀望了一會才找了個空隙突入。兩人均是不曾料到有這荏,愣了一下。李元還好,退了一步險險避過了槍尖,馮駒肩上卻硬是吃下了一擊。三人打成一團,馮駒到底當了邢方多年副官,很快就調整了步調,配合著邢方一起攻向李元。李元應付一個已是捉襟見肘,怎麼可能抵擋住兩人合擊,幾下後便敗了下來,了無生趣地躺在地上,眼神卻還不太安分地一直往薛樸的方向飄。
邢方有些好笑的走到他身旁,「看出甚麼了?」
「蹈矩,」李元聲音很是驚訝。「他比你高欸!」
「……你可以閉嘴了。」
李元又躺了會才翻身坐起。「不過……你這樣要怎麼跟家裡交代?」
「不知道欸。」邢方笑了下。「不如你兒子分一個給我?」
李元愣了一下,「也不是不行,不過我得跟嫣嫣商量一下。」
邢方跟馮駒對望一眼,兩人都笑了出來。
「笑什麼!」李元臉漲得通紅。「孩子是嫣嫣辛苦生下的,我當然要尊重她的意思啊!」
「咳、」邢方清了下喉嚨,正色道:「我姑母也是邢家嫡女啊。」
「你說什麼廢話?」李元一臉莫名。「文德公跟你爹都沒抬姨娘,當然每個都是嫡子嫡女。」
「意思就是……」馮駒一手搭著邢方的肩,一手放在他的肚子上,擺出見老丈人的認真神情。「平川,你放心,我會負責的。」
「郎君……」邢方掐細了嗓子喊了馮駒一聲後便憋不住了,跟馮駒兩個人同聲大笑起來。
「幹!」李元這才發現自己被捉弄了,抬臂就是一拳過去,卻誰也沒打到。「你們兩個王八蛋!咱們校場見!」
「平川。」邢方先止住了笑,喊住忿忿離去的李元。「你的信我幫你寫好了,不要了嗎?」
李元一頓,掙扎了好一會才又跺了回來,接過邢方手中的信然後把素白的信箋從信封中取出,檢查完一遍後不由得感嘆:「你的字還是那麼好看。」
邢方動了動唇,終究是沒說甚麼,但馮駒就不幹了。
「跟你那手狗爬比起誰的字都好看,真不知道李將軍是怎麼忍受你的!」
「渥雨會幫我謄一次。」李元心滿意足地把信箋疊好放進自己衣裡,然後抬起頭。「對喔,你現在是將軍了。」
邢方心中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果不其然就聽李元說道:「那我就叫渥雨別忙了,把時間省起來做點更要緊的事。」
薛樸遠遠地看著他們打鬧,眉宇間盡是溫柔。
他喜歡那人溫和的性子,也喜歡那人神采飛揚的樣子。
「師兄?」馬蓉輕輕推了薛樸一下。「我們該回去了。」
「嗯。」薛樸應了聲,然後筆直地走向了邢方,然後一把將看著兩個還在吵的下屬苦笑的人擁進懷裡,低首給了對方一個吻。「我先走了。」
「嗯。」邢方轉過身,在薛樸唇上親了下。「下午校場見。」
「好,下午見。」
*下雨天留客天我不留,出清人趙恬養〈增訂解人頤新集〉中,特此註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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