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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預警
他從江南煙雨走來,既是希望快些到長安又是希望馬兒行得再慢些,但他終究是在清明的斷腸雨中進了長安城。
好歹也曾為京官,夏灼華對京內佈置也算熟悉,沒擔擱太久就尋到了兵部臨時搭起的祠堂。他站在門口,遲遲不敢更進一步,隨他北上的書僮及同門也不催他,不忍催他。
夏灼華垂下眼,看了看繫在腕上的同心結,最後還是邁進了那間屋子。他細細地將放在桌上的木牌掃了一遍,最後才在邊邊尋到他要找的那人名姓。夏灼華深深吸了口氣,將喉中未發的哽咽嚥了下去,然後才命書僮取來火盆,將懷中珍而重之的包裹解開,把裡面包著的木梳、髮帶以及嫁裳一樣不漏地擱進火裡,神情溫柔的像是在為情人更衣。
「晴硯,」他捧起桌上那人的遺物及名牌,輕聲道。「諸位天策兄弟為我們作見證,出了這個門妳就是我的妻子了,可不許反悔。」
他與李晴硯初見於蟬鳴最噪時。
他同雙親一路顛到了洛陽,甫進門就讓難得回府的李家伯母撲個滿懷,李世伯生硬地咳了幾聲,這才讓李伯母鬆手坐回主位去。夏灼華一一見禮後便聽李世伯吩咐人抱來他們的小千金。乳母將小小孩放在了大廳中央,然後就見世伯夫婦忙碌地在她身邊擺了各式物品。夏父咳了一聲,示意夏灼華將帶來的古琴放在小娃娃手邊,奈何小姑娘絲毫不領情,硬是爬過了半個大廳抓住了李母還沒來的及收起的長槍,拉了幾次拉不動就坐在原地哭了起來。
夏灼華看了看面上憂喜半參的大人,又看了看還不放棄那把長槍的小妹妹,索性站起身來把那把長槍抽起橫置在地面,然後對著李世伯微微一揖。
「賀喜世伯後繼有人。」
「對、對!」夏父這時才如夢初醒,連聲附和。「李兄,這下你這身才略可有了傳人了。」
李世伯苦笑。「我只盼她一生平安。」
廳上頓時又沉默了下來,只聽得小娃娃啞啞的叫囔聲。
夏灼華有些懊悔多言的低下頭,眼角餘光卻瞥見那小女娃緩緩朝他爬過來,然後一屁股坐在他腳上。夏灼華愣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的低聲喊道:「娘、娘親……」
李伯母卻笑了出來。「灼華,你瞧我們家小晴怎麼樣啊?」
「嗄?」
「把我們家小晴許給你好不?」
在夏灼華仍一頭霧水時,李伯母笑著將她與李世伯定情的玉珮套上了他的脖子。然後他多了一個小小的未婚妻。
他與他的小未婚妻一同長大,看她習步,握著她的手帶她習字,即便後來分赴二地他也未曾懷疑過她會成為他的妻。
「明徵。」
夏灼華聞聲轉過頭,就見李晴硯朝他揚起姣好的眉目,一手拿著水囊,一手捏著兩塊餅,笑著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聽說你整日就耗在這了,可是有甚麼新的發現?」
夏灼華眼睛亮了起來,像個孩子似地在桌上的輿圖上比畫了起來,李晴硯一開始還沁著笑意聽他說,但在夏灼華說完後笑意卻消失無蹤,她沉默了好一會才道:「……帥帳有新的指示。」
夏灼華愣住了,正想開口問個究竟便讓抵在唇上的指尖給盡數堵了回去。
「不要說。」李晴硯嘆了口氣後又彎起唇,接著傾身在他唇上落下了一個極輕的吻。苦澀便由那處漫開,渲染了他的靈魂。
他在離她最近的地方知道他的死訊,卻連替她收屍也做不到。
塵埃落定後他帶著他的妻回到長歌門。
時值暮春,枝頭只剩幾朵開得晚的鮮紅頑強,風一吹便又帶落許多殘紅,在湖面惹起片片漣漪。
這樣也好,夏灼華想。
他還有多一些時間來學著接受,關於此後繁春只餘他一人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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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灼華之名出於《桃夭》,桃之夭夭,灼灼其華無誤,但篇名的夭字實指夭折,特記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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