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白

一場濃霧籠罩了月讀島。在朝陽要躍出海面之時，像是怕那陽光驚擾到“那個人”似的，雲朵開始在島的上空聚集，不久就開始下起絲絲細雨。未曾再加大的雨勢，就像是為了“那個人”貪靜的性子始終只是鵝毛細雨。

居民見怪不怪，依舊在雨裡工作著，只在工作時閒聊似的談起：「啊啊、是幽靈船要來了啊！」

就如同當地人所說的，那艘船就像是船的幽靈，總是無聲無息的就滑入了港口，往往要等人注意到船頭的燈火才知道她來了。不折不扣的鬼船，卻偏偏是月讀島少數能與外界交流的管道，帶來外界物產也同時收購島上產物。

「日安，柯克蘭先生。」菊看到船上走下來的人後微微頷首致意「今天帶來了什麼東西呢？」

「日安。」金髮碧眼的人輕輕一笑。「船上帶了很多蠶絹、香料還有茶。有這個榮幸邀你上船一同喝杯早茶嗎？」

「這是當然的。」菊也笑開了，同時朝對方揚了揚手上的油紙包「我也準備了一些茶點，希望你不要嫌棄呢！」

「怎麼會？」亞瑟微微躬身做出了邀請的手勢「再歡迎不過了。」

和亞瑟的茶會可以算是少數他可以比較清閒的時刻，菊安靜地看著對面的男人以著優雅的姿態為他沏好了茶，然後反手將瓷杯放到他面前。

「前些日子才跟格羅寧根先生提起了您。」菊捧起茶杯，小心翼翼地放到嘴邊「您這次比以往來得早上許多。」

「……只是順路罷了。」亞瑟微微挑眉「不過你跟格羅寧根能談我些什麼？我應該沒什麼八卦可說吧？」

「也不是什麼特別的事。」菊笑了笑，並不打算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看穿他意圖的亞瑟也沒多說什麼，只是聳了聳肩後從懷中掏出一個木匣放到了桌上。

「這是什麼？」菊拿起匣子把玩著，卻也沒有急著打開。

「這是我想到能夠取代神龕上那顆燈芯最好的東西了。」

「喔？」菊打開匣子：黑色的絲絨上躺著一顆指甲大小的紅色寶石，但拿起來的觸感卻又讓菊不是那麼確定了。「這是什麼？」

「火龍的鱗片。」亞瑟啜了一口茶後才淡淡地回答，語氣卻難掩得意。

「欸?」菊瞪大眼「這世界上還有火龍啊？」

「有阿。」亞瑟歪著頭想了一下才繼續往下說「不過這隻比較奇怪就是了。」

文明抹去了眾神以及其他換想生物生存過的痕跡，但在某些地方，信仰跟恐懼卻被保留了下來。

這裡所保留下來的是恐懼。

火山口不時發出的巨響讓村人以為裡面住了隻易怒的火龍，不時要舉行祭典安撫牠。

不過這倒不是村人臆想，這裡是真的住了隻火龍……只是不常回家就是了。

「啊！誰那麼沒有公德心把垃圾往別人家亂丟啊！？」安東尼奧回到睽違十年“家”後，進門就先險險的蹌踉了下。他低下頭，發現倚在門邊的白骨，搔了搔頭後才站直身，環顧起說變化大卻也不大的石洞。

「嘛……他們是把這當天燃的火葬場嗎？」也沒有什麼忌諱地走了進去，安東尼奧隨意地翻著祭台上的祭品──依照這些東西的狀況看來，應該才剛舉行過祭禮吧？忽然，他的目光被祭台上的另一樣的東西吸引住了目光。

他帶著好奇心，掀開。

「唔？」一團雪白動了動以後睜開了眼。

一對翠玉。

「安東尼奧。」自備桌子跟茶食的魔法師從天而降「你要東西我帶來了，這次要再這裡待多久？」

「唔？」安東尼奧接過魔法師為他準備好的證明文件「可能要停留好一陣子呢。」

「欸？」沒有預料到這個回答的亞瑟愣了一下「怎麼了嗎？」

「你看！！」安東尼奧從身後抱出一個粉嫩的娃娃「很可愛吧？這是我小弟喔！」

「……」亞瑟皺著眉湊近過去「這怎麼看都是人類，怎麼可能是你小弟啊？」

「咦～？」

「咦屁啊？你從哪弄來的？」亞瑟坐回椅子上，端起紅茶杯啜了一口。

「在我家撿到的！」安東尼奧把寶寶收回懷中逗弄「既然這樣就是我的吧？」

「……你打算把他當儲糧？」

「哇阿亞瑟你這個惡魔！不是人！」安東尼奧嚇得抱著嬰孩從椅子上跳起。「這麼可愛的小嬰兒欸！？」

「誰來體諒一下我被一隻火龍說不是人的這種微妙心情啊……」亞瑟微微嘆息後把茶杯放了下來「不然呢？你抱個人類小孩是想幹嘛？」

「我只是不懂，」安東尼奧低下頭「我從他眼底可以看見這個世界的倒影，但是這個世界卻不能讓他成為它的一份子？」

「那你想幹嘛？」

「我想養他。」安東尼奧抬起頭「請借給我人類的時間。」

「我知道了。」亞瑟閉上眼「那麼代價是你的一片鱗片，可以嗎？」

「火龍不懂人類。」把茶杯放下後的菊在思考一陣後做出了這樣的結論。

「是的。」亞瑟微微一笑「一旦人類發現牠是異族，那個孩子縱然從來沒被人類接受過也會被當成叛徒。」

「這是你的親身體驗嗎？」菊也微微笑了起來「魔法師？」

亞瑟站起身。「或許有一天那個孩子會發現安東尼奧是火龍而來跟我借取異族的時間。」

「因為有了感情嗎？」

「希望是的。」亞瑟走到窗前「雲快散了，我也該走了。」

「那麼，期待下次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