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難道不恨嗎?」
魅惑的嗓音在女孩耳邊響起,女孩顫抖著將手上的水果刀又更握緊了一些。
「不恨這個推妳下火坑的男人?」「不恨那個啖食妳血肉而生的孩子?」
隨著男子拋出的問句,女孩雙眼泛紅,雖然依舊止不住顫抖,卻也沒有停下持刀走向躲在角落哆嗦著的男人的腳步。然後,她用力地將刀刺進了男人的身體,一刀、兩刀、三刀,直到男人連抖動都停止了她才停了下來,接著,她走向搖籃邊,抱起了她的孩子,凝視了一會,然後『碰!』地將他摔到地上。
「妳難道不恨這個世界嗎?」
啊啊她又聽到了那個帶笑的嗓音。女孩望向窗外,窗外的月亮似乎也染上了血色。她勾起唇,拾起了地上的那把水果刀,猛地劃向自己的咽喉!!
一切都歸於寂靜後,一個穿戴得全身漆黑的男子像煙霧似的,從陰影處冒了出來。他唇帶笑意,像是看這一個藝術品一樣看著屋內橫躺的屍首以及鮮血。
門被敲響了。
他沒做任何動作,就只是看著外面的人敲了幾次門沒人搭理後自行推開了門……然後對方看見了這一室慘劇。男子——奧里雷雅輕快地越過那些個鮮血堆積的小水漥,以人類所不能反應的速度掐住了來人的脖子。
「我該說些什麼呢?」奧里雷雅笑著看著對方臉上的驚恐。「願你的神庇佑你?」
但他接下來的動作卻是毫不留情的揪出對方的靈魂,將之吞食。
「不過對我來說,講我開動了才是正解。」奧里雷雅鬆開了對方,讓那具已然失去氣息的軀體滑落地面。「嘖、味道果然有差啊……跟天使比起來的話。」
他走出了大門。
街上還有幾個流鶯在在角落,一邊調笑著一邊招攬著客人,但奧里雷雅都笑著拒絕了她們。
今天的鮮血已經夠讓他愉快好一陣子了,就先放過那些羔羊們吧,暫且的。
走過兩個街區後,奧里雷雅在一座教堂前停了下來。他伸手折下了探出欄杆的白百合,擦乾淨自己剛剛不小心沾上的血漬後將花隨意地扔進了欄杆內。
「……天界好像派了新的開門狗來了嘛。」看著花砸在教堂白色的牆面後掉落泥濘的地面,奧里雷雅露出了笑。「希望“他們”都還喜歡我送上的禮物。」
短短半年就失蹤了三個力天使,唯一一個回天界的權天使卻傷得幾乎無法開口,只能勉強用自身的鮮血寫下『Devil』這個字。
天父相當重視這件事,所以越過了座天使直接派遣智天使入人界,這也是他之所以在此的理由。但索利斯伯里差點沒能掩飾住自己的驚訝,他實在很難想像天界的大門竟然會坐落於這個位於紅燈區的小教堂,禮拜天台下也只坐了幾個穿著暴露的女郎以及宿醉未醒的男性,有些更索性直接在長椅上躺下,補起眠來。
但索利斯伯里還是一臉平靜地講道,結束後也學著其他神父做的那樣走了下去,拿著捐獻箱站在門口。毫無意外地,並沒有人對這個箱子有太多的興趣,索利斯伯里暗暗嘆了口氣。直到一疊鈔票被塞進箱子他才驚訝地抬起頭,然後他對上了一個笑得和善的紳士,索利斯伯里皺起眉——他認得這個人,這個人是台下唯一一個專注聽著講道的人,但是引起他注意的卻是對方時而露出的輕蔑的目光。
「感謝您的慷慨,先生。」索利斯伯里制式化地朝對方點了下頭。
「以前沒看過您呢?」那人揚起過度熱情的笑容。「神父?」
「是的,您……」索利斯伯里露出有些疑惑的表情,對方身上的氣息太過複雜,而且似乎隱約帶著一股血腥味。但沒給他想出探問的辦法的時間,這個教區的主教就走了過來,自動自發接下了剛剛中斷的對話。
……錯覺嗎?
是夜。
教堂裡的燈已經暗了下來,只留下了幾盞暈黃的燈光。不知什麼緣故,所有的燈在同一時間突然閃爍了起來,沒過多久就全部熄滅。黑色的影子從門下竄了進來,在紅毯上凝聚成一個成年男子的形體。
奧里雷雅睜開他那雙碧色的眼,望向空無一人的講台。看來,他之前用來打發時間的那些軟弱天使為他帶來了不錯的消息,一個智天使,這讓他幾乎完全確定那扇被遺留在人界的天界之門就坐落在這座悖德之城裡!
心情相當不錯的奧里雷雅舉步向前,正打算跨上講台時一把長劍從後方挟住他的頸部。
「請您別再向前了。」溫和的嗓音響起,不聽內容還以為對方此時依舊站在講台上傳教著。
奧里雷雅把刀刃推開了一些,轉過頭朝著站在他身後那個散發光芒的大天使露出一笑。「夜安,神父。」
「那些下落不明的力天使在哪?」索利斯伯里加重了力道,將劍再次壓向奧里雷雅的脖子。「魔鬼!」
「哈哈哈我的好神父,」奧里雷雅不可抑止的狂笑了起來。「親愛的大天使,你不會覺得我會把吞下去的食物吐出來吧?嗯?還是天使都這麼天真?」
聽完對方的回答,索利斯伯里目光一暗,沒跟對方廢話直接舉起長劍往奧里雷雅身上劈下去!奧里雷雅不閃也不避,像是要彰顯自己力量似的僅僅是張開了自己翅膀就將索里斯伯里的攻擊擋了下來。雖然感到吃驚,但索利斯伯里也沒有停頓多久就再次舉劍刺了過去!但這回奧里雷雅就很乾脆地化作黑影,往後退去,在門邊又恢復了人形。
「雖然我也還想和你再多聊一會,不過驚動了人類應該也不是天界所樂見的吧?」奧里雷雅表現得依舊十足紳士,他朝著仍殺氣騰騰的的索利斯伯里微微欠身。「我是奧里雷雅‧維克多,與暗影同在的魔鬼,我們下次見!」
說完,魔鬼如他來時一樣,化成一道黑影從門縫竄了出去,將怒氣無可發洩的大天使獨留在教堂裡。
混蛋!下次見是這個意思嗎!?
聽著小窗外帶笑的嗓音,索利斯伯里實在很想拔出長劍直接刺出去看能不能捅對方一刀!但他在告解室內,而那個魔鬼後面也不知道有沒有其他人類!?
「神父,我有罪。」奧里雷雅近乎挑釁地將這句話又說了一次。
索利斯伯里在裡邊深呼吸了幾次,勉強壓下自己的情緒後才開口:「說出來,主會原諒你的。」
聽到這句話,奧里雷雅忍不住笑了起來,他能想像後面那個大天使現在應該氣到頭上都快冒煙了。但這還不夠,他眼珠轉了轉,想著該說些什麼才能讓對方的負面情緒更為高漲。
「神父,我愛上了一個人。」
聽到這句話時,索利斯伯里簡直不敢置信。愛!?一個惡魔!?
「你確定自己真的懂這個字嗎?」
「那是當然。」感受到對方平穩的語氣下所隱含的暴風雨,奧里雷雅更愉快了。「我只是一個平凡人,跟其他人一樣會愛會恨。」
「那麼、那個……」把倒楣鬼這三個字吞下去,索利斯伯里試著學做出其他神父面對“平常人”一樣的回應。「就去愛吧,孩子。」
「可以嗎?」奧里雷雅站起身,往後退了幾步以防裡面的人聽到他接下來的話會直接揮劍把告解室跟自己一起砍成兩半。「那麼、神父,如果說我喜歡的人是您呢?」
就如同奧里雷雅所預料的,他這句話才剛說完告解室就炸開來。出現在碎片後方的那張臉龐同平時一樣平靜而溫和。
……如果忽略掉對方手上的長劍的話。
奧里雷雅吹了聲口哨。「我可以把這當成害羞的表現嗎?」
索利斯伯里沒有回話,持劍往前邁了一步接著就直接揚劍往奧里雷雅門面劈下。奧里雷雅輕巧的閃避過這次攻擊後,倏地拉近了他與索利斯伯里之間的距離,他執起天使的一綹長髮放到唇邊輕吻一記。
「我要如何不喜歡呢?這長髮,這雙眼都讓人覺得……」惡魔笑了起來。「你的靈魂一定十分美味。」
「那也得要你纖細的喉嚨嚥的下去!」索利斯伯里皺起眉,明明知道不應該跟著惡魔的話起舞,卻還是難以壓抑下自己的怒氣。他揮劍想逼開在自己身前的惡魔,卻總是被對方閃了過去,讓他煩躁感不斷上升。
這時,門外響起了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接著門被打開了。因為注意到告解室這裡的騷動而趕過來的主教和修士們看到門內像是擁抱著的兩人不由得一呆,索利斯伯里和奧里雷雅看到門外的人群也是一愣,停下了原本的攻擊。
奧里雷雅最先反應過來,他朝著門外的人眨了眨眼。
「你們打擾到我們了。」說完,順勢在索里斯伯里的唇上輕啄了一下。「今天就先這樣吧,親愛的,我們有的是時間。」
語畢,便揚長而去,將所有的麻煩留給了還待在裡邊的大天使。真是不錯,奧里雷雅踩著愉快的步伐離開,他想,這應該是一個既可以消磨時間又能讓天界自己耗損掉自己戰力的好主意。
「今天是玫瑰喔~」
「……謝謝。」看了看那束由惡魔遞出的豔紅花束,索利斯伯里嘆了口氣後在其他神父譴責的目光以及幾個女孩羨慕的目光下收下了花束。
惡魔在那天之後,不留餘力的要他周遭的所有人相信他們之間有著什麼曖昧的情愫。送花、跳上講台公開示愛樣樣都來,索利斯伯里對此感到深深的疲憊卻又不知不覺的習慣了起來。
「不客氣。」奧里雷雅笑瞇了雙眼。「作為回報你就告訴我“天界之門”在這座教堂的哪裡吧?」
「……你還沒睡醒嗎?」索利斯伯里翻翻白眼。「魔鬼。」
「不然……」奧里雷雅眼珠轉了一圈。「叫我名字?」
看著對方咬了咬下唇,猶豫了好一會才叫出自己的名字,奧里雷雅覺得有些飄飄然。啊啊、天界應該也差不多要派人來清除忠誠度有疑慮的人了,可是啊……
奧里雷雅執起索利斯伯里的手。對方並不像前幾次派下來的天使,雜務都用驅使神力,所以掌心佈滿了薄繭。摩娑了幾下後,奧里雷雅將唇印了上去,然後毫無意外的換來對方的聖經重擊他的頭部。
……真不想讓出去。看著索利斯伯里泛紅的耳垂,奧里雷雅這樣想著。反正反覆無常是惡魔的天性,就算他改變主意不想攻打天界也沒人能說什麼。
乾脆叫“上面”用這個傢伙來換好了。
奧里雷雅這樣想著,追著索利斯伯里的背影走入教堂。
如同過往的每一日一樣,他會在這個時候為神獻上禱詞。但今天卻有人在祝禱結束時按住了他的肩膀,索利斯伯里回過頭,發現是這個教區的主教。
「我對你很失望。」然而對方吐露出的並非平常聽慣的那種略為沙啞的聲線,而是另一種有點飄渺的嗓音。
索利斯伯理站起身,有些遲疑的吐出問句:「熾天使?」
「你應該有辦法可以除去那個惡魔的。」對方忽略了他的問句,直接向索利斯伯里逼問他想知道的答案。「為什麼?」
為什麼?索利斯伯里嘴唇動了動,很想回答對方殺戮並不是神所樂見的,但,他在最開始的時候的確是想殺掉奧里雷雅的,所以為什麼?為什麼在之後他對那個惡魔卻都沒有動起殺意!?
那人沒有等索利斯伯里回答,或者是說他本來就不在乎索利斯伯里的答案。他伸出手,讓風吹倒在講台上的幾個燭架,燭火碰觸到布幔很快的就往外延燒,沒有多少時間整座教堂就陷入火海。
奧里雷雅踏進教堂時看到的就是索利斯伯里呆滯地坐在火場的正中心,他快步的走向前,輕輕地搖晃對方的肩膀。以往如果他這麼做,索利斯伯里都會立刻推開他並附帶一個感到相當困擾的表情。但是這次他沒有,索利斯伯里闔上了他的眼簾,靠向他,像是睡熟了一樣。
奧里雷雅擰起眉。也是在這個時候他注意到現場還有另一個人,對於這種神聖氣息相當過敏的奧里雷雅幾乎是在一瞬間就知道對方並不是這個教區的主教,而是更高等的……
「你對他做了什麼!?」
「放開他,惡魔。」對方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他是天父的所有物。」
「誰理你!」奧里雷雅朝著憑依在主教身上的熾天使伸出了中指跟食指。「他是我的!」
聽到奧里雷雅的這番宣言,熾天使的表情總算有了些微的鬆動,他再次揚起手來,窗外開始想起不間斷的雷聲。
像是飽含了天的憤怒一樣,幾個落雷砸穿了教堂的屋頂,準確地往索利斯伯里的位置落下。奧里雷雅抱著他懷裡那個對外在事物已經毫無知覺的天使滾了幾圈,避開了雷擊,然後他召喚出他的朋友,那些暗影化成細小的刀刃直取熾天使的咽喉。
熾天使沒有防備,挨了幾下。趁著熾天使的注意力被那些細刃所吸引,奧里雷雅伸直了手,直接刨出了對方的心臟。
他知道失去心臟並不會那麼快讓天使喪命。所以他走到了因為心臟被刨出來而倒下的熾天使身旁,把對方的心臟扔向了對方手邊。
「他,我就帶走了。有意見的話,就開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