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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樸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在聽到傷兵營位置不夠時,會選擇把邢方帶回自己的營帳內安置。

 

薛樸走近床邊,床上的人雙目緊閉,除了偶爾發出幾聲難受的嗚咽外,沒有其他更大的動靜。薛樸猶豫了一會,才將手掌貼在邢方的頰畔。

 

邢方的體溫比他高上許多,被他這麼一碰,微微顫了一下後就緩緩睜開眼,只是眼神仍舊沒有焦距。

 

「這是哪裡?」

 

薛樸縮回手。「我的營帳。」

 

邢方皺了皺眉。「……問真?」

 

「是。」

 

聽完這聲『是』後,邢方眉頭稍舒,又再度閉上了眼。

 

他一直都知道對方生得好,但……猛然回過神,薛樸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停在邢方唇上的指尖,然後向是被燙著了一樣縮了回去。他閉了閉眼,腦中卻不合時宜地想起那時將手掌貼在對方胸膛的感覺。薛樸睜開眼,有些心虛地瞥了邢方一眼,接著幾乎是落荒而逃地離開了自己的營帳。

 

 

 

 

邢方再度醒來已是兩天後。他眨了眨眼,卻對自己身在何處毫無頭緒。「這裡是哪裡?」

 

正要離帳的薛樸聽到邢方的聲音慢慢地走了過去。「我的營帳。」

 

「嗯……」邢方想了一下。「就算傷兵營沒位置了,你也可以把我扔回去,馮駒不會看我去死的。」

 

「我這不好嗎?」

 

邢方訝然,微微偏頭就看到薛樸一臉恨不得咬斷自己舌頭的悔恨表情。他笑了下:「橫豎都沒醒來,躺在哪實在差別不大。倒是佔了薛將軍床位讓人好生過意不去。」」

 

「……也才三天。」

 

「三天就夠多了。」邢方掙扎著想要坐起,末了還是薛樸幫了一把。「我軍傷亡如何?」

 

「除你之外,尚有十餘大小傷。」薛樸猶豫了一下。「我們離營後,狼牙軍曾經試圖攻打我們的駐地,不過馬蓉他們扛住了。」

 

邢方點了點頭。薛樸自是看得出對方的疲憊,十分自覺地退出了營帳。哪想到才轉身就差點撞到人。

 

「薛將軍,蹈矩醒了嗎?」馮駒問得忐忑,天知道他有悚這位,偏偏自家表弟是被他帶回來的,而且人還被硬是安置在對方帳裡。現在,薛樸就站在帳外跟他大眼瞪小眼,連句話都不吭,讓他心底直發毛。但也沒有辦法,他只能變著稱呼再問一次:「薛將軍,邢方醒了嗎?」

 

薛樸還沒甚麼表示,帳裡的人就先聽到了外面的動靜,輕聲道:「誰在外邊?三馬?」

 

眼前的蒼雲彷彿是被驚醒一樣這才揭開帳門,側身讓他進去。馮駒摸了摸腦袋,怎麼也想不清是怎麼了,索性也就不想了。他邁著大步,直直朝邢方走去。

 

「你看起來還真夠慘了。」馮駒皺著眉,看著對方身上可怖的傷勢。語氣還是帶了點調侃。「要是讓舅舅知道你連拿個先鋒營都能這麼狼狽,肯定會先掄起拳頭揍你一頓。」

 

「我也覺得。」邢方摸摸下巴,橫眼過去。「不過也得有人多嘴他才會知道吧?」

 

「喂!」馮駒坐了下來。「現在是你求著我了還這個態度!?」

 

邢方眼珠子轉了轉。「我覺得把你打殘效果應該也一樣。」

 

馮駒挑起眉,冷不防地一掌往邢方胸口的繃帶拍了下去。果然聽得對方疼得倒抽口氣的聲音。「打殘我?就你現在這樣?」

 

「……我錯了行不行。」邢方苦著張臉按住自己的傷處。

 

「真打的重了?」馮駒心虛地揉了揉鼻子。「對了,這兒怎麼這樣冷?」

 

「帳門沒關好……」

 

馮駒轉過頭,果然看到了自己沒有掩好的帳門,還有不知道為什麼一直杵在那,一臉仇大苦深的薛樸。他連忙轉了回來,壓低聲音:「我幹甚麼了?他幹嘛瞪我啊?」

 

「覺得你礙眼吧。」

 

「你很想我往你胸口再補一拳是吧?」馮駒翻了翻白眼。「好了,說正事。長槍你自己有帶備用的我就不管了,你的馬……蒼瀾是帶回來了,不過也站不了,我給你挑了兩,你好些後自己選去。」

 

「嗯。」邢方垂下眼。

 

馮駒拍了拍邢方。「等局勢好些,就把蒼瀾送回老家吧?牠也跟了你五六年,該頤養天年了。」

 

「算了吧。」邢方還是垂著眼。「戰事日長,牠留下也不過是多費糧草。不如就送牠上路吧。」

 

「知道了,我去安排。」馮駒站起身。「你好好休息,別多想。」

 

「你來都來了,不順道扠我回去嗎?」

 

「嗄?」馮駒愣了下。「你現下能走嗎?」

 

全程聽完他們兩人對話的薛樸這下是真的覺得馮駒很礙眼了。

 

馮駒並沒有立刻就把蒼瀾的事安排下來,反而像是在等邢方反悔似的多拖了些時日。邢方自然是明白馮駒的體貼,但他更清楚的是資源缺乏的嚴峻。

 

他特意挑了一個天氣不錯的日子,自己打水把蒼瀾刷了一遍。蒼瀾像是明白他的想法,靜靜地看著他,邢方輕輕摸了牠耳後:「對不起。」

 

說完後就抽出刀來。蒼瀾不驚不懼,只是掙扎著想要站起。邢方看牠困難的站起,不忍地閉上眼,最終仍是揚刀一揮,結束了牠的生命。

 

薛樸看邢方在原地呆立了許久,有些擔心地走了過去。手才剛要碰上對方肩膀,邢方卻突然轉身,整個撞進他懷裡。薛樸被對方的呼吸搔得有幾分心亂,然而對方卻毫無所覺,只是抬頭看了看薛樸仍停在半空的手,笑了笑:「想安慰我啊?」說完,捶了他胸口一拳。「謝了。」

 

薛樸的呼吸為之一滯,等他回過神時,邢方早就走遠了。

 

「糟透了……」薛樸按住了自己的太陽穴。他終於找到自己為什麼老是想去觸碰那個人的原因。

 

他喜歡邢方。

 

 

 

 

薛樸糾結了許久。有事不說開不是他的處世態度,但一旦說開了,他們可能連朋友也當不成。想到邢方的冷臉,他忍不住抖了一下,然後摸了摸自己的左眼。那道傷口並不很深,早就連疤都沒有了。他想,如果邢方知道在他昏睡時是由他幫他褪去戰甲,止血,如何碰觸他的臉龐,大概會氣得直接剁了他的手吧。但要是不說出口,已經釐清自己心意的自己,可能會對方做出更加失禮的行為,尤其是邢方並不會防備他。

 

「薛將、問真兄。」邢方順著對方的意,把尊稱吞了回去,然後一把將把樹幹撞得碰碰作響的人拉離樹幹遠些。「你在幹嘛?」

 

「……思考人生。」

 

「思考人生這麼思考的?」邢方啼笑皆非。「當心撞傻了。」

 

「總之,我沒事。」薛樸舉起手,想要碰碰對方。邢方有些疑惑的躲了開來,這才讓薛樸的手落到他肩上。薛樸微微苦笑,垂下眼思考了一會後才對面前的人說道:「下午有事?」

 

邢方歪著頭想了一下。「應該沒有。」

 

「那跟我出去一趟。」

 

「好。」邢方頓了一下。「偵查嗎?」

 

「對。」薛樸笑了笑。「我去準備一下,你多加件衣裳。」

 

 

 

 

邢方認得這條路,但一路上也沒有多說甚麼,一直到了駐地,他跟著薛樸翻身下馬後才憂慮的問道:「奚人有動靜?」

 

薛樸沒有回他,只是逕自往前走,邢方無奈只得快步跟了上去。兩人一路走到了映雪湖畔。邢方還沒來的及再問,就被突然炸開的煙花嚇得聲音都縮了回去。

 

他抬頭看了看頭頂的煙花,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為什麼你會隨身帶著煙花?」

 

「特意帶來炸給你的。」薛樸淡淡地說道,好像這是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我喜歡你。」

 

「……等等三馬和馬蓉不會從哪邊冒出來吧?」邢方皺著眉,警戒起來。薛樸看了覺得有點好笑,卻也只能再度重複自己剛剛說過的話:「蹈矩,我喜歡你。」

 

「你等等,」邢方的面容扭曲了一下「我先冷靜一下。」

 

說完沒等薛樸做出反應,轉身就跳入了身後的映雪湖。

 

「蹈矩!」

 

「別跟我說話,」邢方從水裡探出頭來「我要冷靜一會!」

 

薛樸看著那個身上帶著傷的人從這頭游到湖心,然後仰著頭,閉著眼,就在湖中思考起來的樣子,難掩焦急的吼出聲:,「蹈矩!你上來!」

 

邢方沒理他,又在湖裡泡了一會才慢慢的游回來。「……你喜歡男人?」

 

「我沒有喜歡男人。」薛樸蹲了下去。

 

邢方眨了眨眼,沒有很明白薛樸的意思。「那你?」

 

「我就喜歡你而已。」

 

邢方往後躺了下去。「……我覺得我再冷靜一下好了。」

 

「別鬧。」薛樸抓住了邢方的手腕。「快點上來!」

 

 

 

 

「勞駕,能幫他換個藥嗎?」

 

薛樸把邢方拉起來之後就直奔醫官帳,本來正在用午膳的醫官們看到邢方狼狽的樣子,紛紛動作起來。

 

「薛將軍。」正在幫著解開邢方濕透的銀甲的醫官喚住了正要離開營帳的薛樸。「出了甚麼事?敵襲嗎?」

 

「沒甚麼事。」邢方將自己的衣服褪下後放到一邊。「出了點意外。」

 

「意外?」萬花的小大夫揚高聲,十分不滿的戳了戳邢方身上滲出血絲的繃帶。「怎麼就不當心點!?你身上還帶著傷呢!」

 

邢方討饒地笑了笑,沒再說話。醫官們也不自討沒趣,各自閒談起了一些瑣事。

 

「樸哥,你們打映雪湖那來嗎?」另一個萬花姑娘一面遞上薑湯一面問道。

 

「嗯。」

 

「聽小柳說了有人在那炸煙花,你們看到是誰炸了沒有?」女子將薑湯交到他們手上後就坐回原來的位置,繼續吃剛剛沒吃完的午飯,語氣中倒是沒有甚麼好奇,就是無聊隨便說說的樣子。

 

「沒有!」「我。」

 

兩個答案同時冒了出來。邢方皺了皺眉,瞪了薛樸一眼。但薛樸卻似乎甚麼事也沒發生過似的,專注地低著頭啜飲他手中那碗熱湯。

 

在詫異過後,眾人的興致全上來了,一群人七嘴八舌地問著薛樸究竟是看上了哪家姑娘。薛樸也是直接,大手一比就指向了邢方:「他。」

 

醫帳內瞬間靜了下來。

 

頂著七八雙眼睛,邢方尷尬地連藥都不想換了,抓著衣服站了起來卻立刻又被薛樸壓回去。「坐好。」

 

「然後呢?」

 

「甚麼然後?」薛樸皺了皺眉。「筱綠妳不是要幫他換藥嗎?怎麼手動都不動!」

 

筱綠噘起唇,心不甘情不願的動作起來。

 

「刑校尉,你怎麼想呢?」終於吃完飯的萬花姑娘擦了擦嘴。「不喜歡我們薛老大嗎?」

 

「沒有不喜歡啊。」邢方笑答。「薛將軍人很好。」

 

「那就是喜歡囉?」

 

邢方皺了皺眉,不太想回答。但帳內眾人實在鬧得過火,他垂下眼,正苦惱著該怎麼應對時就聽得薛樸淡淡的一句:「別鬧。」

 

邢方眨了眨眼,微微偏首看了過去。那人依舊是一副端正的樣子,只是眉宇間多了幾分不快。

 

「我就和他說一聲而已。」

 

 

 

 

他覺得思緒有些紛亂,忍不住閉上眼。但隨即就聽得溫聲:「還疼嗎?」

 

邢方張開眼,赫然發現薛樸那張寫滿關懷的臉近在咫尺,他輕輕地嘆了口氣。「問真,你就這樣直接同他們說了,難道就沒想過如果我不喜歡你呢?」

 

「那才是正常的吧?」薛樸站直身,顯然不覺得這是甚麼問題。

 

「嗯……」邢方眨了眨眼。「那你給我炸那顆煙花是?」

 

「就只是想讓你知道而已。」

 

「知道了之後呢?」邢方追問道。

 

薛樸有些困窘地抓了抓臉。「這樣我如果做出甚麼逾矩的事情你也可以防著點。」

 

邢方覺得頭有點痛。合著那顆煙花的功用跟狼煙一樣呢!他扶額道:「所以,你也沒想跟我在一起。」

 

薛樸瞪大了眼。「你願意跟我在一起!?」

 

邢方看了薛樸好一會,嘆了口氣,環胸靠在樹幹上,閉上眼。他思索了很久,久到薛樸幾乎都以為他睡著了,才緩緩睜開眼。「……問真,我沒有想過這種事。」

 

「我知道。」

 

「不過,」邢方偏著頭,笑了笑。「如果是你,或許能試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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