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白

由於資源不足，幾次戰事下來死傷益發慘烈。當嚴照樓在剛回來的前軍裡遍尋不著自己的師父跟師兄師姐時心中便有了猜想，只是仍自欺欺人的不願相信，到了傍晚被通知去領回他們的遺物時才終於不得度面對這個事實。

他沒有哭，只是漠然且艱難地抱著那些東西走到了李牧祠後頭的竹林，他在那選了一塊空地，用盾刀挖出了一個大坑。他想將這些東西埋藏於此偏偏又捨不得。重覆著放進去又取出來的動作就這麼耗到了夜幕低垂。

嚴照樓知道自己應該要回營，卻又怎麼也捨不下。他抱著只剩刀柄的盾刀在雪地上滾了一圈，然後一對雪靴就這麼落入他眼底。嚴照樓慌慌張張地抬起頭，便看到楚盼兮那張精緻的容顏。

「你在做甚麼呢？」楚盼兮捧著燈蹲了下來。

「我、」對著楚盼兮澄澈的目光，嚴照樓不由得湧起一陣鼻酸。他吸了吸鼻子，「我想把師父的遺物埋在這。」

楚盼兮盯著他看了好一會才小聲道：「那我就在這替你掌燈，好不好？」

嚴照樓連忙點頭應了。可是面對這些故物，他仍舊是滿懷不捨，楚盼兮也沒催促他，就這樣靜靜地蹲在他身邊，時而細聲問到那些故物的來由。

最後嚴照樓還是一件也沒能捨掉。他將地上那個坑填平後就跟楚盼兮兩人並肩坐在階梯上看著夜色淡去。

「天亮了。」

嚴照樓楞了一下才轉頭看向楚盼兮，但楚盼兮卻沒有看他，只是輕輕地揭開了燈罩，輕聲道：「天亮了，也就不需要這盞燈了。」

他聽著楚盼兮老氣橫秋地學著先生們的語調：「待到放馬南山時，你在到長歌門找我玩吧。」楚盼兮一面說著，一面向是剛對這燭火許下了甚麼心願似的，鄭重地吹滅了被風吹得明滅不定的火苗，然後轉頭朝著嚴照樓微微一笑。

「我會都在的。」

「盼兮！」

叫喚聲把沉思中的楚盼兮驚醒，她轉過頭就看到嚴照樓興沖沖地捧著荷燈朝她奔來。她從袖裡掏出手巾，嚴照樓也毫不避諱地低下頭讓她為他抹去額上汗珠。

「人好多，幸好妳沒跟著來。」嚴照樓一邊說，一面將楚盼兮的手巾疊好收進懷中。「晚點買條新的還妳……對了，妳剛剛在想甚麼？」

楚盼兮沒有回話，她靜靜地接過了嚴照樓手上的荷燈，在嚴照樓把燈點亮時才輕啟朱唇。

「我在想，希望往後每年都能跟你一起在這放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