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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子脩第一次遇見君折蘭是在張大人家門口。彼時他有了師父的關係,順利得到了薦舉,但對方沒有,所以便生生地被擋在了門外。
 
  他再次見到對方則是在長安街頭。對方換上一襲淡紫卻神采飛揚,一手判官筆舞得出神入化,打得那些前來尋釁的市痞流氓毫無招架之力。待到來尋事的人去了,週遭的人也不敢靠近了,君折蘭輕嘆一聲,認命地撿拾起散落一地的書畫打算換個地方,一雙生了琴繭的厚實手掌卻突然闖進他的視線。
 
  君折蘭抬起頭,就看到了一身淺綠的陸子脩。他接過陸子脩遞來的畫軸,還沒開口道謝,肚子就先不爭氣地叫了一聲。
 
  長歌青年愣了一下便笑了出來,隨即又輕咳一聲想掩飾過去。他伸出手,對著萬花青年道:「若是先生不棄,不如就由某作一回東道,以慰先生滿腹才學。」
 
 
 
  陸子脩自酒宴裡脫身時也是大半夜了,雖是沒吃什麼也喝得滿腹酒水,他有些難受地自己揉了揉上腹,然後靠著窗瞇起眼。
 
  幾個零碎的腳步聲混在風中逐漸往他座車的位置靠近,長歌弟子雖是已升起警戒卻也沒做什麼多餘的動作,待到白刃穿透車頂才破車而出。
 
  替他駕車的亦是長歌門人,對這種意外也稱得上是習以為常。只見他抽出了長劍,立於陸子脩面前:「請大人示下。」
 
  陸子脩瞇細了眼,「捉活的!」
 
  長歌弟子得了命令提劍躍上了車頂,劍身一振,凌厲的劍氣便往來人劈去,那人腳上運勁在車頂一點便凌空避開了那道劍氣,那車卻因此塌成了一堆木架。長歌淺綠的衣袖微微飄起,在那人落下時閃到了對方身後,然後舉劍。
 
  「鏗!」
 
  那人反應也快,反手便格開了長歌的劍,然後往後退了幾步。
 
  陸子脩沒有佩劍,靈巧地閃過攻擊後橫琴臂上,食指姆指一勾一撥。以琴音為媒介的氣勁發了出去,擊中了他面前那個黑衣人左胸,迫得對方往後幾步,猛地噴出一口鮮血。他手指一攏,指腹抹出一串琴音,然後右手手指陡然一挑,氣勁化作毫針直取那人咽喉。
 
  突然,一柄飛鏢破空而來,刺入了陸子脩臂上的琴。琴弦被挑斷後,陸子脩早先佈下的音域也不覆存在。
 
  原本與另名長歌交手的那人見狀連忙攙起被陸子脩打得單膝跪下的黑衣人,眼看就要遁入夜色之中,不料卻憑空多了個人從後拿住了他的要害。
 
  見兇徒被拿下陸子脩總算鬆了口氣,他抬起頭,對來人笑道:「常庸,你怎麼來了?」
 
  君折蘭手腕一轉,將忘風收進袖裡,半真半假地答道:「怕大人夜裡迷了路,提燈來尋了。」
 
  陸子脩聽了這話也只對君折蘭笑了一下,弄得萬花弟子自己反倒不好意思起來。他屈指刮了刮臉頰,然後道:「現在該怎麼辦?你的琴……」
 
  陸子脩垂下眸,手掌撫過琴身,正欲開口,便聽街的那頭傳來了整齊的腳步聲。
 
  陸子脩皺起眉頭:「來得真快。」
 
  不多時,隸屬京兆尹的兵馬便已來到他們身前。為首那人看了已經毀損的馬車一眼,先是露出了個驚訝的表情,然後才上前對陸子脩道:「不想少尹大人治下還出了這等賊人,叫大人受驚了。吾等將這些賊人帶回去定會好好懲治一番,給陸大人一個交代。」
 
  長歌弟子聽了這句便急呼了聲:「大人!」但陸子脩卻只擺了擺手,笑道:「少尹大人治下如何大家有目共睹,只是鼠輩難防,大人也無須過於自責。夜裡奔波,諸位辛苦了。」
 
  那人抬起頭,審視了一番陸子脩的表情,而後才道:「多謝大人不罪,某定會給陸大人一個交代!」說完,便領著人,帶著地上那兩個黑衣人去了。
 
  君折蘭看著衙役沒於夜裡,又回頭看了看自己身旁的兩個長歌門人,偏了偏頭,嘆道:「被打了還還不了手,為官不易啊!」
 
  陸子脩看了萬花一眼,又低下頭拍去自己身上的灰塵,然後才道:「家裡的廚娘歇下了?」
 
  「你們還沒吃嗎?」君折蘭愣了下,而後誇張地晃了晃腦袋。「真可憐,還好進士榜上沒我的名字。」
 
  陸子脩看了他這模樣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是,還好進士榜上沒你的名字!」
 
 
 
  君折蘭院裡有個小廚房,是當初陸子脩延攬他時同意建下的,平日炮藥烹食倒也堪用。
 
  他盯著鍋裡的水,水滾了往裡面丟了把麵線後就轉頭去收拾自己的藥箱,等麵煮好了便端起湯碗揹起藥箱邁出了院門。
 
  他走進陸子脩的院子時長歌弟子就坐在廊下擺弄著他那張琴。君折蘭嘆了一聲,「你這樣看得清什麼?」
 
  陸子脩聽到他的聲音,停下動作,抬起了頭:「……或許不要看清才是最好的。」
 
  君折蘭又嘆一聲。他把湯碗遞給陸子脩後輕聲道:「我來吧。」
 
  陸子脩把自己膝上的琴交出去,然後才接下湯碗。他吃完麵,身旁的萬花卻還在調整琴柱。陸子脩看著他,眼角餘光卻瞥見了對方一起帶來的小酒壺。他皺了皺眉,但君折蘭明明頭也沒抬,卻像是將他的表情看進眼底,斥道:「沒你的份,那是我的!」
 
  陸子脩愣了一下後便笑了起來,他將酒杯斟滿後湊近君折蘭唇邊。君折蘭疑惑地看了長歌一眼,然後才張嘴將酒液飲下。陸子脩收回手,又斟了一杯,卻不是再遞給萬花,而是將酒杯握在手裡輕輕晃動。
 
  「正則?」
 
  陸子脩搖了搖頭,然後啜了一口酒液才將酒杯還給了君折蘭。「常庸,那時我問你想要什麼,你說以後想到了再跟我說,現在可是想到了?」
 
  君折蘭垂下眼,將最上頭的琴柱往左挪了一點後,長指順勢劃過琴弦,然後他抬起頭,露出恰如年少時那般意氣風發的笑容。「還沒有,待我想到了你可得連本帶利地給我啊,我的大人。」
 
  即便昨夜剛遭伏,隔日陸子脩還是得去戶部辦公,他打理好衣著後便與君折蘭一前一後地上了馬車。到了官署,他二人才剛下馬車就被人團團圍住。君折蘭冷眼看了一會陸子脩被圍著關心昨夜遇襲細節,然後腳跟一旋便自人群邊穿了過去,先進了陸子脩的辦公廳。
 
  陸子脩在外周旋了半天,好不容易能踏進他的小廳時,早他一步進來的君折蘭已經先把檔案整理出來放到他案上了。陸子脩對下首的萬花弟子投以感激的笑容,奈何君折蘭卻是頭也沒抬起來過。正當長歌門人自覺沒趣地低下頭想開始今天的工作時,君折蘭卻突然開了口:「兩位大人慰問的書信跟禮物都到了,你打算怎麼處理?」
 
  「把相爺送的禮物往國舅那送,國舅的送相爺那?」陸子脩眨了眨眼,笑了。「這點小事你自己看著辦,不需事事問我。」
 
  「那我就讓庫房分別送個四兩茶過去。」君折蘭擱下筆,抬起頭,狡黠一笑。「幾位大人偷偷塞來的仕女名冊也隨我處理?」
 
  陸子脩才剛入口的茶水立刻就噴了出來。君折蘭站起身,走上前拍了拍長歌門人的背心替他順氣,頗為無奈地道:「正則,你沒辦法兩邊都不得罪的。」
 
  「我知道。」陸子脩苦笑道。他看著君折蘭擔憂的樣子,輕嘆一聲方又啟口:「常庸,在我這當個小廝使,委屈你了。」
 
  「大人說這什麼話。」君折蘭笑了起來。他向來灑脫,這麼一笑連空氣都明亮幾分,讓原本還有些鬱鬱的陸子脩也放鬆下來。
 
  「好了,工作!」
 
  知道陸子脩近來總是鬱鬱,君折蘭在離開時便特意提議步行回家。長歌門人也懂他心思,婉拒了官邸派下的車伕,與萬花弟子一同步入熱鬧的街巷。一路上陸子脩都沒有開口,君折蘭也不問,卻沒想到臨到要熄燈之時陸子脩會帶著酒叩響了他的房門。
 
  君折蘭沒有邀請陸子脩入內,而是隨手滅了燈後便走出門外,與陸子脩併肩坐在廊下,以月光佐酒。但他身旁的長歌弟子顯然沒這份雅興,一連灌了幾杯悶酒後才開口:「若使此時身在河隴的哥舒將軍南下……」
 
  「正則,劍南戰事不是位於戶部的你能開口的。」君折蘭嘆息道。
 
  陸子脩搖搖頭,再度開口卻又將舊事重提了一次:「常庸,你真的還想不到要什麼嗎?」
 
  君折蘭等在城門外時不斷地想起當時陸子脩的神情,直到聽到車輪發出的轆轆聲才回過神。駕車的車夫見了他也頗感訝異,立刻就勒馬停下,然後叩響了車門,輕聲地對裡面的人說了一會話。
 
  君折蘭又等了一會才見陸子脩推門而出。
 
  他太過耿直的大人終究是在朝中提了這事,然後落得被貶謫的下場。
 
  君折蘭看著陸子脩緩步走到他面前站定,然後才開口道:「大人不是問我要什麼嗎?」
 
  陸子脩聽完君折蘭的話露出了一個有些訝異的表情,但萬花弟子卻沒給他開口的機會,朝著面前的長歌門人微微拱手,「盼大人以餘生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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